第7章 梦魇
“吱~吱~咔...吱~呀”
尖锐刺耳的铁锈摩擦声响起，阿米利斯被迫重启了又一次陷入‘宕机’的大脑。
有着灰色眼眸、略高的发际线、穿着一身黑色特制风衣的邓恩.史密斯一边推门一边对着阿米利斯说道：
“抱歉，你一直没有回话，所以...看起来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它或许需要一点润滑油。”
“嗯对，那个，是的，我很少使用这个炼金室。”阿米利斯下意识的回答道。
邓恩看了看表情有些慌乱、衣物并不整齐的阿米利斯，接着目光挪动又四下打量了一番。
随着视线扫过，他看见了地上残留的玻璃碎片和些许血迹，看到了实验台上散落堆放的种种材料，当然也看见了被阿米利斯刻意掩在身后的那张沾染了污渍的陈旧羊皮纸。
“我在日常巡值时察觉到了异常的、剧烈的灵性波动...你知道的，这里和圣赛琳娜教堂只隔了一条街。”
说话间邓恩脚步挪动，身形灵巧的绕到阿米利斯的身后顺手拿起了那张写满古赫密斯语的羊皮纸看了起来。
“窥秘人？你服食了窥秘人魔药？”邓恩疑惑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些许质问的意味。
“那个...我...”
这位黑夜教会值夜者小队队长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让阿米利斯难以在仓促间编出一个足以骗过对方的故事，毕竟这份魔药配方可不是正经渠道来的。
‘这该怎么回答啊，大佬我们的关系有熟到这个地步吗，不应该先在胸口画上一轮红月，互道一声赞美女神。
然后你请坐，我请坐，再沏上一杯红茶唠一唠家长里短，互相试探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再进入主题吗！
你身为值夜者的谨慎与小心去哪了，你不害怕我是随时会暴起杀人的邪教徒吗？’
就在阿米利斯一边坑坑巴巴的组织语言试图蒙混过关，一边腹诽邓恩.史密斯的作风一点也不像书中描写的那般谨慎小心、经验老到的时候。
后者已经动作自然毫无戒备的侧对着阿米利斯坐到了实验台前。
“真是一件麻烦事啊，自从亚诺先生离世后，你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再提及过关于非凡领域的事情了，我甚至以为你已经放弃了这方面的探索......”
邓恩阅读着羊皮纸上的内容说着说着忽然停顿了下来，略带苦涩的语气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重瞳影雀的眼球一对，灵紫水晶粉末50克，这与教会记载的资料似乎有些出入啊。”
邓恩一手拿着羊皮纸一手食指微曲作思考状一下一下扣动着眉心。
“我想想，我想想，眼球一对，一对......呼，想起来了，应该是一个才对，这份配方的主材料用量要比正确的配方用量多了足足一倍，这将极大地增添晋升时失控的危险！”
多了一倍？！
阿米利斯瞳孔微缩，下意识的就怀疑邓恩.史密斯记错了配方，但随即他又排除了这一可能。
毕竟按照书中描写和原主一些记忆片段来看，邓恩在正事上一向是相当可靠的，记错魔药配方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虽然有，但却并不高。
而且这也解答了一直困扰着阿米利斯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在买到魔药配方后，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每每思索却又毫无收获。
现在他明白了，他忘记了验证魔药配方的真伪，这本该是获得配方后要做的第一件事！
‘是受到教授影响的缘故？他持有某件观众途径的封印物吗？’
李哲洋心中思绪不断，正想开口糊弄过去，不想邓恩却先一步说道：
“告诉我这份配方的来历，阿米利斯，它的源头或许是具有潜在危险的隐秘组织成员。”
邓恩半转过身体，目光深邃，语气平静却又坚决。
“而且你的灵性有着不正常的外溢情况，这对于非凡者来说是相当危险的情况，告诉我阿米，我可以帮助你，相信我。”
随着邓恩的话音落下，阿米利斯内心中忽的涌现出了极其强烈的诉说欲，这使得他仅仅是简单的梳理了一下相关的记忆就毫无防备的开口叙说道：
“这份配方来自恶龙酒吧，来自那个由前代罚者队长斯维因管理的地下交易市场。
“我虽然在明面上停止了对非凡领域的探索活动，但在暗地里一直依靠家族的关系网络寻求这方面的事物，包括魔药配方或者具备非凡能力的物品等等。”
阿米利斯稍作停顿，组织了一番语言后又说道：
“事实上在这期间有不少人隐晦的暗示过可以提供魔药配方给我，但条件大多令人无法接受。
“他们要么要求我背弃女神的信仰转而信奉其他神灵，要么要求我利用家族资源在教会相关利益上作出明显的让步与倾斜。”
“风暴与蒸汽两大教会以及隶属于王国的非凡者吗？”邓恩灰眸流转根据阿米利斯的描述适时地作出猜测，“或许还有女神其他教区的人也说不定，近些年非凡事件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教会人手紧缺。
“亚诺先生离世后圣堂也一直没有委任新的大主教来主持阿霍瓦郡的教务，这也许...咳咳，抱歉，我偏题了，你继续。”
阿米利斯揉了揉太阳穴，又松了松领口后继续说道：
“这份配方的来历要追溯到上周，我从霍伊大学下班后照常去参加了地下市场定期举行的小型交易会，那是面向真正非凡者以及追寻着非凡力量的有钱人的集会。
“聚会上交易的事物大多是形式各样、种类繁多的材料，偶尔也会有具备一定效果的非凡药剂或是符咒出现。
“关于配方的交易在近两年里只出现过一次，但遗憾的是它很快被斯维因老板断定为假货，提供者也因此被记上了黑名单逐出了恶龙酒吧。”
“魔药配方难以在隐秘聚会上流通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大多数聚会的参与者并不具备判断配方真假的能力。”
邓恩.史密斯闻言轻声笑了笑说道：
“更何况斯维因毕竟曾是代罚者小队的队长，哪怕他已经退休了很多年，但依旧要负担起管控与限制非凡力量传播的责任。”
阿米利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
“聚会解散后，在我以为自己又一次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一位穿着宽大古典巫师袍的神秘人找上了我，他声称自己有我想要的魔药配方，但需要我付出整整一千镑用作购买的资金。”
“一千镑？即使是序列7的魔药配方也很难达到这个价格，我想你应该是遇上了骗子，还是有严重精神疾病的那种。”
或许是看阿米利斯神态过于拘谨，邓恩为缓解气氛故意调笑了一句。
阿米利斯轻呼出一口气后，笑了笑道：
“和您想的一样，我当时也认为自己遇到了骗子，地下交易市场中并不缺少这类人，他们总是把别人当作傻子，常常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但我很快就改变了看法，因为他展示了自己的非凡能力，就在恶龙酒吧靠角落的一个卡座里。
“他挥动宽大的袖袍，洒出一捧蔚蓝色的晶莹粉末，接着一道清澈的水流凭空出现如同绳索一般将我束缚在了原地。
“他说，这是水绳术，这是属于窥秘人途径的能力，属于巫师才能施展的非凡法术。”
“这确实符合资料中对于窥秘人后续途径记载，具备一定施法能力，掌握有多种多样的神奇巫术，而这条途径序列7的名称就叫做‘巫师’。
“事实上‘巫师’这一名词最早是从一个名为摩斯苦修会的隐秘组织中传出来的。”邓恩略作思考后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教授想要害我？为什么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一位子爵因晋升失控而死亡能让他获得什么好处？’
阿米利斯一边叙说，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教授’的动机。
思绪流转间阿米利斯忽的发现昏黄烛火映照下的邓恩.史密斯略显严肃的脸庞变得一阵虚幻。
当他定了定神再抬眼看去却又发现一切正常，后者依旧眼眸深灰、脸庞棱角分明，正作倾听状等待阿米利斯继续叙说接下来的发展。
‘我看错了？’
阿米利斯捏了捏鼻梁继续说道：“在确认对方确实是具备超凡能力的非凡者后。
“我当场提出了交易的请求，但那位神秘人却又要求我回答几个小问题作为刚才有所犹疑的补偿。”
出于谨慎起见，阿米利斯并没有透露‘教授’曾提起的关于合作的打算，只是简单的描述了交易过程。
他顿了顿后，又继续叙说道：“获得配方后，我立马着手开始收集材料，不过这一过程并不算顺利，直到今天才全部收集完成。”
说到这里阿米利斯再一次察觉到左胸前的口袋里那一闪而逝的冰凉触感。
他心下犹疑，却还是继续说道：
“魔药的调配过程出现了一点波折，我错误地将额外准备的一份主材料一同倒入了熬制魔药的大釜中，但当时并未在意这一点，因而制作了一份过量的魔药。
“喝下魔药后我听到了一阵如同在空旷房间内回荡的呓语，看见了一只虚幻的、邪恶的眼睛。
“强烈的眩晕感和窒息感袭来，我的脑子好像被人揉成了一团，狠狠地塞入了一个狭小逼仄的箱子里，我好像......”
胸前不断传来的冰凉刺痛感打断了阿米利斯的叙述，他抚按了一下胸前的口袋，指尖的反馈让阿米利斯断定那是一件椭圆型的片状事物。
接着他疑惑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邓恩.史密斯，脑海中一时思绪纷呈：
‘我似乎有些过于信任邓恩了，即使是面对管家卡森，我也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我这是怎么了？’
阿米利斯一边想着一边转身往后看去，那本该敞开的青黑色铁门不知何时已再次关上，从内闩死的插销似乎宣告着它从未被打开过一样。
“呵，竟然有所察觉了吗？是因为服食过量魔药而导致的灵感异常提高？”邓恩惊讶的感叹了一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阿米利斯满是戒备的回头看去。
只见端坐在高背椅上的邓恩.史密斯的身影突地像是一块摔碎的镜子般四分五裂，继而以他为中心，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缝迅速爬满了整个地下室。
“啪...嚓...”
虚幻的破碎声在阿米利斯耳边响起，他眼前的一切宛如镜面般碎裂崩塌。
紧接着一股无法言明的黑暗自虚无处席卷而来，进而蒙蔽了他的双眼，在一阵并不算强烈的眩晕感退去之后，烛火跳动的昏黄光芒照亮了阿米利斯眼前的景象：
那是从内栓死的青黑色铁门，是散落堆放在实验台上的月亮花与夜香草，是安安静静躺在桌边的陈旧羊皮纸，是摆放在一旁的高背靠椅，烛光下映照出的阿米利斯独自一人的阴影。
刚才发生的一切，竟然是一场梦境，一场由梦魇编织的梦境！
阿米利斯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冰凉触感的源头，那是一枚徽章，一枚深黑为底、璀璨点缀、簇拥着恰好半轮圆月的古朴徽章。
他略微出神地呐呐自语道：“这就是梦魇吗？”
砰！砰！砰！
沉闷的敲门声伴随着熟悉的话语再次传入了阿米利斯的耳朵：
“开门，阿米，是我，邓恩.史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