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求见王厂长

“王厂长您好，我是长青乡副乡长董国忠，来自竹板屯，贸然打扰您，恳请您海涵，我是因一些事特地来找您。”董国忠未等王喜平回应，便迅速自我介绍。

之前李志强交代过，在拜访王喜平时需谦虚谨慎，只要有进门机会，后续事宜就简单多了。

这个时代，工厂厂长都显得非常强势，尽管职位上不如董国忠高，但他们的权力极大。区里科级干部都会对他们爱答不理，至于城乡副乡长，简直是微不足道。

来请求这种稀缺物资的厂长办事之人，此时比找副乡长办事的人多了太多。拜访时务必留下良好的印象，才可能继续下一步的谈生意事宜。

王喜平面色稍显冰冷，还未等开口婉拒，董国忠就照李志强先前告知的方式开了口：“如今我们长青乡正在改革大潮中发展，手头有些物资想出手。我们观察你的工厂效益甚佳，推测春节期间定会需购买这些货物，所以特来与你洽谈能否采购部分。如果合作成功，成为盟友，我们日后将互利共赢。”

说罢，董国忠静待王喜平的答复。

面对不请自来的董国忠与王波，王喜平毫无好感，打探住址的求助者不少，无非想从他手中弄到些许菜籽油。自己清廉无私，怎会为私利而违背原则，即使是长青乡乡长亲至，也会拒之门外。

原欲一口回绝的王喜平，在听到后面几句话后心意骤然转变，面庞虽冷，眼角却带起一丝和善的笑意。“哦，原来是董乡长，欢迎您！请进屋里详谈。”王喜平热情招待二人，并朝屋内喊：“老婆，快来泡茶，招待贵客。”

始终跟在董国忠身后的李志强见事情进展顺利，也渐渐从后面走出。

李志强注视着王喜平，对他这位后世江城首个开设私人菜籽油厂的人物很有兴趣。王喜平面容消瘦而高挺，身着蓝绒中山装配上老旧眼镜，眼窝深沉如墨，流露出几分疲惫的气质。

最令李志强感兴趣的还是王喜平的眼睛——熠熠生辉中夹杂威严，让人一眼难忘。而在打量他的同时，王喜平也不停揣测李志强。

王喜平无法参透突然从董国忠身后冒出的小学生，对李志强的言行保持警觉。在他的眼里，李志强没有寻常儿童的稚嫩和紧张，反倒是像与他处于同级别的熟人在初次见面时的那种审视与欣赏。

李志强的不同寻常让王喜平潜意识中提高了其地位。不过，王喜平仍不动声色，随口问道：“董乡长来访谈事为何还带孩子？似乎不太合适呢。”

闻言，董国忠怔住，未料李志强的随行会影响到王喜平的感受。想想也有道理，谈大事却不顾忌孩子的在场，似乎不合常规。

董国忠视线不由落在了李志强身上，目光带有探究之意，这让王喜平更为确信眼前的孩子绝非普通角色。

王喜平可不是常人，他的洞察力和思维敏锐程度非常高，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才华，才让他在上世纪90年代初，放弃了粮食局副局长的位置，投身商业海洋，成为江城市首例私人开办豆油加工企业的先驱。

李志强微微一笑，唇角挂着一道月牙弧度，从容开口道：“我们这次来访仅是一般的拜访，不算正式的谈判，我和一个孩子在这里对您影响不大，无论增添还是缺少都不变，对吧！王叔叔莫非想拿我震慑他人吗？”

王喜平爽朗笑道，边拍拍李志强的肩笑道：“机智的小鬼头，叔叔难道需要用孩子？”说完他依然带着笑意，招呼董国忠和王波进入室内。

走进门后的王波拿出身后提着的鲜鱼说道：“你们此行究竟是何意？若要洽谈合作倒还好理解，但送礼可不合规矩。”见王波竟带来了五六斤重的大鲈鱼，王喜平脸上表情瞬间凝重，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不满。

董国忠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开口说：“厂长大人，这鱼是我们长青乡最新鲜的一批鱼，特意向你提出洽谈。这是尝鲜，并非贵重之礼，请不要见怪。”解释完后，王喜平脸上的乌云逐渐散去。

购买鱼合作拿样本鱼确属情理之中，然而，王喜平并不打算占这个便宜，他径直摸出五元递给董国忠，视作鱼款。

1982年正值国家严厉打击经济犯罪，如果董国忠与王波有任何馈赠之意，王喜平不会对此保持沉默或接受贿赂。不过拎一条江鲜对二人来说并不严重，但王喜平坚守原则，主张按市价购买。

“叔叔，这只是寻常之事，跟贿赂没关系啊。况且乡里每日都有成百上千斤这样的江鱼产出，我们带来是诚意而非礼品。若是你拒绝，便是瞧不起我们农民，这话从这小子口中说出来有些过分了呢。”见到董国忠有收纳王喜平钱财的念头，李志强立刻予以纠正。

做事要光明磊落，有朋友间赠鱼本无他故，与送礼受贿无关，法律更不能干预这种单纯的举动。八二年的严厉打击，并不足以束缚此类行为，他们并无利益输送，也绝无侵占国家资产。

一个孩子的观点称得上代表诚意，又怎么能将“瞧不起农夫”这样的话套在其头上呢？李志强的话语直接将这种指责掷出去，如果不接受，就等同轻蔑农村朋友，孩子如此发言，实属冒犯。

闻言，王喜平眼神一闪，目光更多集中在了李志强身上。李志强的这番反应，对王喜平并不陌生，或许他要么是清廉公正的好官，要么就是隐藏深重、表面上伪善贪婪的官员。

不过，对于王喜平真正的品性，李志强并没有深究的欲望，只要与之达成一致目标就好，无论他是好官或坏官，与他都无关。就算有心想管也无力干涉。

“谁？一个姓李的小孩要见我？“王喜平皱了皱眉，脸部表情骤然沉下，像跌落在地的声音。

郁闷的气氛滋生了王喜平内心的不满。身为国有大豆油厂的厂长，他每天有许多烦恼的事务需处理，一个小孩子跑到厂里来找他，这简直像学校的课堂或是游乐场所。他的心情愈发烦躁。

内心暗怒想着，他身为厂长岂能让一个稚童这般随意闯入，他是工厂的管理者，不是学校的班主任或者游乐园的看护。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满，冷冷瞥了瞥大堂管理员老高，心底盘算着他日后找个适当的机会换掉老高，换一个更有头脑的人看守门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