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试遇冷

从关淑梅兑换了国库券之后，便陆陆续续的有人前来兑换了。

肯来兑换的人都是四五十岁的职工，正是家庭负担最重的时候，哪怕是吃些亏，那也比借不着钱耽误孩子的学业和老人的病情要好。

可随着关淑梅说出的那番话在厂里被人口口相传之后，很多人都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次抠门的关淑梅会这么积极。

人总是有从众的心理，眼见车间的张三去了工会，然后就拿到了现金，李四也忍不住去了。其他人都觉得心痒难耐，换了怕吃亏，不换更怕吃亏，真是怎么着都不得劲。

李红霞下把这个事汇报给了厂领导后，一直都在关注着这边的兑换情况。听说只有十来个职工过来换了钱，根本算不得踊跃时，她心里也有些着急。

于是快五点钟的时候，她亲自跑过来询问了兑换进度。

陈百川告诉她一下午收到了两万两千五百块国库券，李红霞只觉得一阵失望。本来还指望这个事情能够缓解厂子与职工的矛盾，现在看来杯水车薪啊。

不过在陈百川这边，他已经十分满意了。

22500元国库券花费出去的成本是13510元，只要带到上海兑出去，至少也能得22700元以上的人民币。若是那边银行的收购价能给到103，那就是23175元。

相当于这一下午的时间，他和杜磊就赚到了9千多块钱。

在可是全国平均工资也就一百来块钱的时代，这是多大的一笔利润啊！

陈百川甚至恨恨的想到，怪不得前世那些下海成功的家伙们都去搞金融了。

这不是赚钱，简直就是抢钱！

自己辛辛苦苦干实业，比不上人家吃喝玩乐干一笔。

明年共和国就步入经济起飞的九十年代，等那位伟人在深圳发表著名发言后，国家的经济将会迎来高速发展的三十年。

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在发展中解决问题，就将成为解开国家面临困境的一把金钥匙。

现在普遍暴露出来的三角债问题，国企经营困难问题，下岗工人问题，都将成为新生共和国蓬勃发展中的一小段阵痛。

只是可惜了自家老爸，倒在了胜利冲锋的前一刻。

否则以自家老爸的手段，无论是继续在国企中深耕发展，还是在经济转型时机下海经商，老爸都有能力成为搏击潮头的弄潮儿。

命运不济啊，要不然舒舒服服当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多好！

老爸负责赚钱养家，自己负责开枝散叶，生他一大堆娃儿出来。

陈百川对生孩子这事有执念，甚至不时的就会心中发狠。上天既然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要是连十个孩子都生不够，简直对不起前世的死不瞑目。

说他老思想也好，说他没皮脸也罢，反正重来这辈子他既不想去搏什么醒掌天下权，也不想去争什么首富福布斯。

他只想肆意的享受人生，让老陈家开枝散叶，摘掉这三代单传的窄帽子。

李红霞拿到数据就去了厂长的办公室，汇报事情的进度。

无线电厂的厂长名叫李建国，年过五十两鬓斑白。

做为从计划经济中走出来的企业领导，他对国家转型搞市场经济是很不适应的。

晋省无线电厂以前可是省里的明星企业。80年代，他们生产的春笋牌黑白电视机是全国著名品牌。

可自打开始搞市场经济后，熊猫、牡丹、长城、金星、康佳、海尔等大量的品牌都开始大举杀进晋省市场。

他们的春笋立即受到了市场的冲击，开始日渐颓势。

尤其是今年收债非常困难，无线电厂因为三角债问题连职工工资都周转困难，这更是让李建国愁白了头。

李红霞这个工会主席在职工闹事这件事情上的迟钝一直让李建国十分不满，甚至已经有了换掉她的想法。

不过今天李红霞提出的这个缓解职工实际困难的法子倒也算是个没办法的办法。

李建国相信困难总是暂时的，国家不会不管他们的。这些国企的职工都是铁饭碗，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也不会铤而走险让厂子完蛋。

敲门声响起，李建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已是五点十分。

谁会在这个时间找过来？

“进来！”

李红霞推门进来，神色有些沮丧，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自我检讨。

“厂长，兑换国库券的事进展不如预期，一个下午只有十二个职工去换钱，这对于缓解全厂上千职工的生活困难问题来说杯水车薪。

我下午也在了解职工的想法，他们普遍觉得上海公司的六折收购价太低了，他们吃亏了。

但是六折已经是给了陈经理口头承诺后才争取到的最好价格了。如果职工们单独去换，那边就只能给五折。

现在上海公司那边不让步，职工们也不买账，造成这一下午只有22500元国库券的交易额。”

说罢，李红霞惭愧的低下了头，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这工会主席的位置开始摇摇欲坠了。

李建国则是一脸严肃，他在无线电厂工作了三十年了，对厂里这些职工们的心态比李红霞掌握的多得多。

他用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声音平和的问道：“上海公司的那个小陈经理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李红霞想了想后说道：“这个小陈经理倒是个八面玲珑的，见了我依旧热情客气。职工们过来不管是换两千块，还是换两百块，他都脸带笑容，十分周到。

刚才我和他了解情况时，他还说可能是职工们的心理预期高，所以一时观望难以抉择。让职工晚上回家再好好与家人商量商量，明天可能会好一些。”

李建国缓缓的点头，然后拿起了手头的电话。

半分钟后，厂长室的门敲响，厂长秘书从门外推门进来。

“小董，你现在去和几个副厂长说一声，让他们明天一上班都带头去兑换国库券，换多少没规定，但必须是他们亲自去。”

董秘书立即去做通知，李厂长在无线电厂的威望绝对能够一言而决。

李建国拉开了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儿国库券，然后招呼李红霞道：“马上要下班了，你陪我去工会走一趟，我也带头兑换国库券去。领导干部以身作则，同志们才能坚定想法嘛。”

李红霞眼睛一亮，立即就恭维道：“厂长您不愧是咱们厂改革开放的带头人，晚上我也把家里的国库券都找出了，明天一上班就去兑换。”

李建国点头道：“这就对了，你们工会组织的活动，你这个工会主席都不带头参与，你让下面的同志们怎么看，有顾虑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李红霞连称受教，后背的冷汗都快浸湿衣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