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另一片空间

莱昂从窒息后的短暂昏厥中苏醒，一个直觉告诉他，自己正在漂浮，持续下坠的失重滋味并不好受。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周遭一片压抑的环境，宛如船难幸存下来的水手所讲述的海底深渊。

两侧腰肋传来一阵阵实打实的疼痛感，透过一抹微弱的金色光亮，还好家传长剑没有脱手甩飞，莱昂回想起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幕，巨大的触手将自己拽入发光的拱门。

他现在身处拱门后的世界。

直觉告诉莱昂，他只有很短的时间来做决定。

他知道，如果此刻茫然地坐以待毙，那么不管堕落巫师下一步会做什么，来时的拱门将彻底关闭，而他也很难再回到凡世。

正当他努力寻找四周可以抓住的支撑点时，钢鞭一样的东西猛地抽打在他背上，把他撞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巨大触手！莱昂被巨力打飞。

触手的主人根本没有消失，它就像耐心的猎食者潜伏在暗中，等待猎物自己陷入恐慌。

一股寒意席卷全身，霎时间，一股令人窒息的眩晕感让他近乎昏阙。

莱昂感觉掉进了一个巨大的矿井，并且还在以恐怖的速度加速下坠。

“该死！！！”一瞬间，求生本能促使脑海中迸发大量思绪，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不能空想着寄希望于一头狮鹫碰巧出现救下自己。

不明不白的摔死，真是一种侮辱。

莱昂双手护住头部，做好了撞得粉身碎骨的准备，环境在时刻变幻，下一秒却发现自己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然而，映入眼帘的可怕一幕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摔死的好。

不远处，一个巨大、浑身触手的怪物，亵渎、扭曲是完美代名词，它是深海多足的章鱼和蛆虫的某种可怕结合，体型堪比一头巨魔，无疑是被混沌邪神创造的某种可怖的混沌恶魔。

包围它的是一群混沌信徒，一群畸形怪状的家伙，准确的说，是恶魔包围了一群混沌信徒。

尖刺触手滴落一串串黏液，它利用触手抓住身边的渺小生物，送入腹下的锯齿大嘴里，惨叫和咀嚼骨头的声音，此起彼伏。

显然，这个怪物在挑选猎物时并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混沌的崇拜者。

混沌信徒们不甘被吃掉，他们高颂黑暗之神的名号，手中混沌刀剑不断挥舞，把伸来的触手砍断，断掉的触手向外喷涌着鲜血。

抵抗仅持续了十几秒，在混沌怪物龙车反复碾压之下，剩下几个活着的混沌信徒在卷起的触手中徒劳挣扎。

与此同时，莱昂感觉背后一阵灼热，传送门的光消失了。

他回头看去，惊讶地发现那里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拱门，拱门后面是无边的黑暗，黑暗中偶尔有亮光闪烁。

就像夜空中的星辰，不，那不是星辰，而是时断时续的魔法光球。

有什么东西在莱昂头顶呼啸而过，他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个闪闪发光的眼球从他头顶飞过。

“回去的道路已经关闭，你将永远待在这里，不，待在突变恶魔的肚子里！”

有一瞬间，莱昂感觉自己听到眼球传来充满恶意的大笑，然后那个东西就飞出了莱昂的视线。

在那个怪物身后的地方，他好像看见一只从黑袍里伸出的手抓住了那只眼球，然后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突然间，他感觉有些神志不清，不知为何，他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甚至超出他认知的地方。

深邃昏暗的洞窟，陵墓，黄金骑士和维妮娅等人都没了踪影。

“给我传送到哪儿了？这还是基斯里夫吗？”他内心呐喊。

视线尽头，无数根支撑顶部的石柱，它们拱卫在一个拱门前，形状和他刚刚在洞窟内发现的那一座很像，但是不知为何看上去未经时间流逝的磨损痕迹，上面还雕刻着一些蟾蜍一样肥胖的生物，盘起细短下肢坐在悬浮座椅上。

此刻，莱昂无比支持黄金骑士的说法，这确实是一种强大的魔法。

身后传来的战吼让他回过神来，不管他现在在哪里，战斗仍在继续，而他仍然是其中的一员。

转过头，最后一个挣扎的混沌信徒被恶魔的触手高高举起，掉进了它那巨大的、边缘有喙的大嘴里。

随着骨头碎裂的可怕嘎吱声，鲜血从怪物嘴里喷涌而出。与此同时，许多触须绕过石柱，向他这边伸来。莱昂急忙闪身躲开触手的缠绕，然后迅速举剑，斩向一根触手，肮脏的黑血从触手被砍开的伤口里流出来。

“嗷——————”恶魔哀嚎。

他一边闪躲一边前进，同时砍断挡路的触手。

在这种时候，时刻保持移动往往是最安全的。

一股突如其来的气流警告了莱昂，他猛地向前扑去，一根粗大的触手从头顶掠过。尖刺擦过精铁头盔，差一点就把他的头打成碎片。

“恐怖的力量。”

莱昂在地上翻滚几圈，发现地砖的构造也很奇怪。

它们是古老的岩石雕刻而成的，材质像黑曜石，地砖表面好像被强酸之类的东西腐蚀过。每一块石头上都雕刻着奇怪的符文和象形文字，跟他在未知金色球体上看到的符文，有几分相似。

“你是我见过的最难看的生物，巨魔都比你顺眼！”莱昂抵挡抽打过来的触手，同时抬头看着那个怪物。

它身形巨大，几乎是普通人类身高的四倍。带喙的钩状嘴高高拱起，肮脏的粘液从大嘴中滴下。

不仅如此，他还隐约从那怪物的眼神中可怕、邪恶的类人智慧。

“你没准也是这么想我，丑陋的多足蛆虫。”

面对险境保持幽默感，莱昂感觉自己心态又提升了。

他一边说，一边躲避着怪物的触手的攻击，随着它的前进一步步后退。莱昂意识到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斗，即使附魔长剑的剑刃有效造成伤害，在如此巨大的怪物面前，也显得毫无用处。

在这个恶魔面前，自己就像一个拿着烧火棍的孩子与巨熊对打，也许能给它造成些麻烦，但几乎不可能击败它。

这片空间也非同寻常，莱昂感到头脑逐渐地发沉发重，困倦不断袭上双眼，他的力量正在被持续抽走。

保持清醒，不能睡！

莱昂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几分钟前，他还站在灰狼森林的洞窟里。现在却在只有众神才知道的鬼地方，跟可怕的混沌恶魔战斗。

不铤而走险，绝对看不到一丝胜利希望。

莱昂右臂蓄力，像佣兵掷出长矛一样，攥住剑柄扔向怪物的眼睛，长剑准确命中了目标。深深扎进了恶魔蛆虫脑袋那散发着恶臭、没有眼睑的巨大独眼里。

触碰到混沌腐化迅速燃烧的剑刃深深地没入怪物体内，莱昂希望它能直接烧毁怪物的脑子。

下一秒，他就后悔自己这么做了。

附魔长剑附加的净化之力让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痛苦尖叫，开始用触手盲目疯狂抽打周围的一切，周围那些残缺尸体被抽打成肉渣，血块四溅。

莱昂看到那东西的触手心底一阵痉挛，赶紧扑倒在石柱后面，以免自己像只苍蝇一样被拍扁。

那混沌恶魔在尖锐哭嚎中撤退，触手仍然在空中挥舞。

几秒钟后，一股漆黑的污浊气体从鹰钩状的嘴旁边的孔洞中喷出。莱昂刚来得及屏住呼吸，乌云就遮蔽了他的视线。

皮肤被硫酸腐蚀的刺痛，眼泪也不住地流了出来，还有这股气味，简直比黄金骑士杀死的混沌勇士还要难闻。

莱昂毫不怀疑这污浊气体含有剧毒，他强忍呼吸向后跑，希望在这烟雾杀死他之前逃出气体的范围。

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看到一根巨大的、蛇一样的物体从浓雾中冒了出来。

那是怪物的一根触手，然后，莱昂就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拍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剧痛迫使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吸入了满满一大口污浊黑气。

完了，他最后想。

随着遍及全身的烧灼感，他的意识渐渐被黑暗吞噬。

昏暗中，一层白色光盾悄然撑起。

女性高等精灵白塔法师伊芙兰-艾莎确认了自己身上所有保护咒语正在生效，法袍和魔法护符上的咒语符文也全部运作，她绝非轻易被险境击溃的弱者，阿苏尔从不畏惧困难。

右手魔法剑，左手弯月法杖。

伊芙兰立即用法师之眼探查周遭环境，属于白塔法师的理性，让她结合现有状况并分析所掌握的情报。

几秒后，光盾表面出现许多细小黑点，就像旧世界中的饥饿蝗虫扑在金黄的麦穗上。

来自混沌的邪恶力量，这片空间早已被混沌腐化，她做出判断。

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伊芙兰一双漂亮的海蓝色眼睛看向身后的魔法传送门，确保准备完全后，她开始吟唱咒语，集中体内的魔风储量，伸展出几道魔力触手去触碰拱门上的符文。

整个过程，她必须保持专注，就像一个技艺精湛的开锁匠一点一点撬动坚固门锁里的锁芯。

拱门上的符文转变成白色，魔法之间产生了连通，意味着成功一半。

接下来，女精灵法师慢慢地把自己的魔力和传送门内的魔力连接在一起，片刻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失败了？一对细眉微皱。

就在她开始担心步骤存在失误，传送门有了反应。起初很微弱，然后逐渐增强，她感觉到咒语的内部结构在变化，光芒从一块石头蔓延到另一块，最后照亮了整个拱门。

光芒的旋转变化，让伊芙兰想起来自己在曙光要塞见过的南极极光。

在远处感受到了轻微的颤动，有魔力正在通道中涌动。

合理的怀疑与怀疑才能保障每个步骤都是正确的，女精灵法师觉得自己并没有出错，她没有引发任何的陷阱，如果陷阱真实存在的话。

伊芙兰-艾莎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进入传送门，然后就意识到这是没有意义的，即使精灵神赐予了高等精灵天生的高法抗与抗腐化能力，他们也不能长时间行动在混沌腐蚀当中。

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大步穿过大门。

霎那间，周围的景物发生了转变。

上一秒，她还身在奥苏安的山洞中，下一刻，就已经在别的什么地方了。

混沌腐化依然存在，相比刚才要稀薄一些，不过可以肯定是，并非奥苏安，或者凡世。

结合现状，伊芙兰习惯地推测出两个最坏的猜想。

一，她穿越到了纳迦隆德，黑暗精灵的土地；二，自己来到了混沌荒原的边缘。

这里就像一条巨大的岩石走廊，岩石表面雕刻着不知名的古代符文。

更仔细地检查后，她发现一些岩石表面遭到了腐蚀，受到了严重的污染和腐化，他立刻意识到混沌正在这些通路中蔓延。

头顶上，天花板上镶嵌着奇怪的宝石，正在发出暗淡的绿光。

次元石，某种程度，属于混沌腐蚀的物质显化。

一些接触过的人类声称，斯卡文鼠人在地下挖出了横跨大陆的庞大隧道网络。她当然知道鼠人可怕的工程造诣，也曾经亲眼见过它们的一些隧道。

尤其是她已经闻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但毫无疑问是次元石的味道。

这些龌龊的生物为了得到这种东西什么都干得出来，毫无疑问，如果斯卡文鼠人来到这里，肯定会千方百计把它们挖出来。

伊芙兰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魔力在这古老的隧道中流动，它们渗透在雕像和符文中。

她想起现存为数不多的关于这个地方的描述，那是失踪大法师塔西里奥所撰写的手稿，里面只言片语则认为它只是休眠了，只剩下很少一部分能量。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与失踪大法师的描述截然相反，整个隧道都充满着活跃的魔力。

前方某处，伊芙兰感觉到一个更大、更强力的传送门。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意识到这里还存在一些活跃的意志，庞大而凶猛，很可能是恶魔。

不管它们是什么，它们还没有察觉自己，但这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高等精灵灵魂对恶魔拥有致命的诱惑，尤其邪神色孽的仆从，弯月法杖回转一圈，施放了一个七环高等魔法，“莉莉丝之佑”

皎洁辉光穿透空间自上而下，女精灵法师把自己隐藏在最强效的迷幻咒中，沿着漫长隧道继续向前。

随着继续前进，她注意到墙壁似乎正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薄。

在一些地方，似乎已经开始磨损，一些诡异的光芒从缝隙里透了进来。显然，越向前，通道遭受的腐化就越严重。

伊芙兰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将沿途中一切痕迹刻在脑海，她很庆幸自己已戴上了防护力最强的护身符，她希望护符能持续更长时间，自己已经接近正在寻找的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