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王夫之
王夫之听完管嗣裘的话，根本不敢相信。管嗣裘见王夫之尚有疑虑，又道：“而农！可知清军在广东损失了多少兵马？”
王夫之笑道：“管兄一次性说完，莫要藏着掖着。”
管嗣裘道：“清军在广州和清远两战中全军覆没，义勇军两战共歼敌7万。包括我等最痛恨的汉奸，耿继茂父子、尚可喜和谭泰等人。其中谭泰被活捉后，送去广州。在菜市口，被凌迟处死。而在湖南烧杀掳掠，无恶不做的孔有德所部及家眷2万多人，在广西兴安县城被李元胤大人坑杀。孔有德被俘，送到广州被判凌迟。”
王夫之拍案而起，“好！当浮一大白。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晚你我同醉。”
此时，郑氏端上茶。两人边喝茶，边探讨义勇军崛起给抗清带来的变化。管嗣裘道：“今日宴席间问过李元胤大人，郑五公子起兵之时为何不奉南明永历帝为主。李元胤大人答曰，明朝廷腐朽不堪，苟延喘息而已。”
王夫之喝了口茶道：“李元胤大人说得好，某也是近两年才看清楚。听说郑五公子，年龄尚小。”
“郑五公子尚未大婚，起兵之时十三岁。永历三年（1649年），郑五公子领兵攻下泉州府、兴化府。而后于当年11月东渡琉球击败尼德兰人，迫使尼德人签订投降书无条件放弃琉球。后又回师厦门岛，攻克漳州府。百战百胜，真乃战神也。”
王夫之道：“某虽听过郑五公子轶事，却从未如此清晰。想来李元胤大人叙事绝非吹捧，否则如何能崛起如此之快。”
管嗣裘喝了口茶道：“义勇军在广东的民政，我等略有耳闻。今日听李元胤大人细说，方知我等读了二十多年的孔孟之道，一无是处，如坐井观天。从今日起，吾将抛弃儒学转而探寻经世之学。”
王夫之道：“管兄，何至如此？”
管嗣裘苦笑道：“郑五公子说，儒学乃愚民之学。所谓上尊下卑，此为愚也。人出生之时，一丝不挂，赤裸裸来到世间，此为平等。生老病死，无人能逃脱，此亦为平等。既是如此，何来上尊下卑。于是郑五公子曰，世间众生平等，方是真理。又曰，世间善恶岂能用道德约束，必须由律法。律法面前，人人平等。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一视同仁。”
听完管嗣裘的话，王夫之的心头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霎那间光芒万丈，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瞬间被驱散。这不就是自己苦苦寻觅，追寻的真理吗？若干年后，当王夫之成为中华帝国最著名的哲学家。回想起当年那刹那间的光亮，仍然唏嘘不已……
衡州城外太梓码头，王夫之半年来第一次来到衡州城。幸好，这半年清军自顾不暇，王夫之方能安心潜修。
管嗣裘道：“而农别发愣了，走吧！”
王夫之一家人跟着管嗣裘往城里走去。阅江门（东门）前围满了人，门口城墙上张贴着2张告示。管嗣裘挤进人群看完告示，出来后道：“走，进城去。”
王夫之问道，“告示上写了什么？”
“义勇军的民政政策，百姓一户100亩田地免征税赋，超过500亩田地者多出部分必须上交。出租田地租金不得超过15%，100亩以上者超出部分按5%征税，500亩按10%征税。”
王夫之道：“此乃大善也，历来民间田地租金占佃农收成的四至五成，更有甚者高达六成五。佃农辛苦一年，仅得口粮。每逢灾祸，必饿殍遍野。佃农为了不让儿女饿死，只能卖儿卖女。而地主者，肚大肠肥，奴仆成群。”
管嗣裘点了点头，“而农远见，此法乃万民之福。”
“另一张告示又是何事？”王夫之问道。
“另一张告示告知奴隶卖买违法，发现严惩不贷。女子禁止缠足，男子不允许留鼠尾辫。”
王夫之高声道：“好！”引来了旁人侧目。
管嗣裘见两人在城门口说话，耽搁了不少时间。“走，进城再聊。”
安排好住处，管嗣裘领着王夫之去知府衙门见李元胤。李元胤的办公地点暂设在那里。
昨日跟衡州城，名士乡绅饮酒。不免多喝了两杯，早上醒来还有些宿醉。尤易初行船押后，来衡州城晚躲过了这场酒宴。看着李元胤和郑超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郑超笑道：“两位有点过了，昨日将我的一份酒喝完，还不高兴？”
李元胤指着尤易初，笑骂道：“你个丘八，下次喝酒看我不整死你。”
尤初道：“义勇军军令平日里不许饮酒，若是假期我看见您立马绕路三圈。”
李元胤听完，哭笑不得！
郑超笑道：“李总指挥使这就是您不对了，喝完别人的酒了，还不让别人发两句牢骚。”
“你个王八蛋，某帮你说话，还编排起某来了。”
三人哈哈大笑，气氛显得轻松愉快。
一名亲兵走进来，敬了一个军礼。“李总指挥使，管嗣裘、王夫之求见。”
“请他们进来！”
管嗣裘和王夫之走了进来，李元胤迎上一步。“而农，两年不见。某以为汝去了贵州，原来汝早就回了衡州。”
王夫之叹道：“李大人一言难尽，某在桂林见南明稀泥扶不上墙，失望之极。心灰意冷，隐居乡野一载有余。”
李元胤唏嘘道：“你我当年同殿为臣，舍身为国，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奈何……”
众人沉默不语，郑超见气氛尴尬，站起身道：“你等不必伤感，没有黑暗，何来光明。你等如今不又走到一起了，跟着义勇军一起成长，前途无量。”
几人一揖，“受教了！”
李元胤请两人坐下，亲卫奉上茶。李元胤道：“而农大才，暂时和管兄一起管理衡州城民事。等义勇军打通水路，你俩人再去杭州。主公那边急缺而农、管兄这般人才。”
王夫之和管嗣裘站起身一揖，齐声道：“多谢，李大人为我等安排妥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