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真君斩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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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剑起

曹青甫猛一个激灵,呆呆望向张青手指的地方。

乔池山巅,冲天的剑气与漫天的经文佛光将飞来塔给淹没了去,好似天兵显圣,又像神祇临凡。

接着,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便蹒跚爬上了云台。

“曹道长!”

随着张青这声呼喝,还在发呆的曹青甫方才如梦初醒,忙攀着梯子爬上云台,扬起旗杆上那面被缚着的幡子后连声大喊。

“起坛,快起坛!”

久在行伍中造成的习惯释然,藏匿在云台下方的那一镇兵丁向来只认战旗。

伴着那面幡子迎风张起,雨幕里,山林中,那瓢泼入注所能灌进的角落里面很快响起一片私语。

旋即。

这窃窃声便纵涨为漫天喧嚣,最终汇聚成几百号人异口同声的一句:

“起阵了,各司其位,各莅其职。”

时间倒退半个时辰。

飞来塔地宫中,面对这突兀闯进地宫的不速之客,黑潭龙王与商心慈下意识相视一眼。

前些提着长戟无甚反应,后者原本有那楞严经文化作的钵盂护体,神色始终无悲无喜。

此刻看到蒋继平,却顿时生一股意料之外的不妙感。

“呵呵,两位…”

蒋继平尬笑一声,他此刻哪里还不明白眼前的场面。

眼前这小尼姑模样打扮,却处处透着股子离尘气息的,想来便是当年那位伽安师太。

至于那提着大戟,面皮遮在兜鍪下无法得见的怪物,除了那乌梢蛇的便宜老子,当年驱水淹了陇右道的黑潭龙王还能是何妖?

“你们聊,我想起家里骡子今天要下崽…”

他提着灯笼,哆哆嗦嗦的向石门退去,可两手在砖墙上摸索了许久,却不见半分石门的影子,来时误入的那条通道好似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小兄弟莫怕!”

黑潭龙王张口间兜鍪下喷出一道森白寒气,祂腮下的须子莹莹飘荡着,尽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和善一些。

“你刚才说的道长又是何人,莫非除了师太,这塔中还有个道人藏在暗处不成?”

“大王准是听错了!”

蒋继平头摇的拨浪鼓一般,笃定中带着不假思索的决绝,“这塔密不透风的,连只鸟都飞不进来,怎么会有个道士?”

黑潭龙王两头飘荡着的须子骤然垂落下来,“你当孤是蠢猪不成?”

话音未落,一杆大戟已然带着风雷之势劈打而来。

“入娘的软长虫!”

眼见没了丝毫退路,蒋继平转瞬又变回了往日的桀骜模样,哪管面对的是甚么巨擘大妖还是神祇鬼魅。

手中令旗晃动间几道鬼兵便随着入爹操娘的谩骂飞空而去。

只叹息两人法力上的差距太过悬殊,黑潭龙王手中大戟轻轻一晃。

风累炸响间,蒋继平好容易用祟气心血饲养的鬼兵便立时被打的烟消云散了去。

再一戟过后。

他跟只破麻包般凌空飞起,撞到石墙上软趴趴栽倒于地。

伽安师太虽有心救他一救,怎奈何一缕游魂借着商心慈这个今世身短暂现世,如今没了当年的法力神通,躲在钵盂中自保尚且勉强,又哪顾得上去分心救人。

痛。

痛彻肌骨。

黑潭龙王一戟之下,蒋继平只觉周身每一条筋骨都似寸寸崩裂了开来,他仰面揩去口鼻间溢出的污鲜,正欲殊死一搏。

忽而。

一双熟悉的,冷冽的眸子在头顶宝券上一闪而过。

他心中刚生起点点得救的期颐,可这求生欲转瞬便又消散了去。

是了,黑潭龙王这般的手段法力,即使道长剑术再神又有何用?

无非多出一具尸体,平填一条冤魂罢了!

蒋继平心中转瞬闪过思虑万千,愣神间黑潭龙王已然提着长戟,目光和话语一同居高临下漠然飘来。

“孤原先还纳闷,伽安老尼姑死了这么些年,又哪来的佛力护体,原来是有人持了她的钵盂躲在暗处。”

“那道士躲在哪里,孤给你三息…”

斥问间,黑潭龙王提起大戟,轻轻将裹挟着兵霜的戟刃抵在蒋继平心口处。

“再不说,你便要死了!”

老蛟静静盯着蒋继平破风箱般起伏的胸膛,以及那胸膛之下跳动的,充斥着活力的心脏。

在祂眼里,不论是当年以地仙之境闯入塔里的白莲教教主,亦或今日这个弱的有些可怜的邪修,两者好似并无甚么太大区别。

无非是另一只比较大点的蚂蚁罢了。

可很快,黑潭龙王眼中的漠然与冷酷便被疑惑所替代。

只因祂在那双将死的眸子中看到了完全不能理解的情绪。

没有惊恐,没有慌乱,甚至没有即死的释然。

“披毛带甲之徒,湿生卵化之辈,也敢这般自持!”

骂咧间,蒋继平望着藏在龛室券顶上的那双眸子惨笑一声。

“好宝贝儿,好宝贝儿…”

“起!”

比任何一遭都要迅疾,都要汹涌的琉璃鬼火自人皮灯笼火口中喷涌而出。

同样都阴身,黑潭太子的道行明显比他老子差了不知多少。

这森白火光仅仅困住了黑潭龙王一瞬,大戟掠出的寒芒便破图火幕,直扫蒋继平而去。

龛室券顶上,按捺已久的的陈青烊终于有了动作。

他解下腰间葫芦,将最后一口以蓟江水运练就的酒液一饮而尽。

再拔出鞘中长剑时,其上已然蒙上了几欲冲天而起的青光。

细碎而凌厉的剑气瞬间将道士先前布下的‘匿形符’搅碎了去。

如此伟男子矣!

怎忍做壁上观?

他并指在那铁剑剑鄂上一扫而过,朝地上等死的蒋继平爽朗一笑,呵道:

“莫怕。”

“待贫道…以剑伏魔!”

……

山腰法台之上。

头戴莲花道冠,身披黄紫法衣,脚踩七星罡步。

随着曹青甫焚香上表做罢,一条条幡幢排列有序,霎时间沿着山林蜿蜒而起。

他此刻已然备好了数面写着符咒的令旗,高举于手迎风呼喝。

“雷以动之,疾。”

“风以散之,疾。”

“艮以止之,疾。”

一道道令旗化作符光掠向山林,那只用兵丁排列组成的‘法阵’便跟着令旗指引循位而动。

张青不由神色一肃。

云台之上,曹青甫左手已然换上了长剑,右手掐了个剑诀,脚踏罡步喃喃而行。

“坎宫捕捉邪魔精,兑宫锋芒八卦封,赦向艮宫封鬼路,中请诸將护坛宗……”

随着他的诵咏,云台周遭香炉中那足有一人高的法香如同引线着了般飞速燃烧。

堪堪几息,那处不大的云台已经笼罩在了烟气升腾之中。

某一刻,张青竟好似看到那缭绕,翻涌着的烟气幻化出一道昂首阔步的身影徐徐飞入了大阵之中。

接着。

曹青甫又取出一道上奏天下都城隍的表文,以朱砂做墨,在扉页飞速写下‘下官曹青甫谨奏’的字样后投入化纸盆中。

而后手持玉圭,朝天穹遥遥叩首,朗声道:

“下官叩奏天下都城隍案下,敕来陇右道司水神祇之蓟君,为吾大阵行持掠阵!”

话音犹未落下,那落进化纸盆中将将燃起的表文突然“轰”的一声,骤燃而起,化做袅袅飞灰被山风带上天穹。

少顷。

幽幽夜空之中突然响彻一声轰鸣。

常言道风起于青萍之末,可这会儿不知从哪吹来一阵疾风,直刮的天地变色,幡幢招展。

再看那原本笼罩着乌云的天穹,好似平湖被投入了巨石,圆形的波纹绕着雨幕极速荡开,俄而间便将整个天穹扫了个幽幽碧澄万里。

云台下方,各个阵脚中的兵丁见了此番异响,皆是连声惊乎。

就连张青也看一阵咋舌,他看向台下严阵以待的兵丁,又看了看身持勿肃目而立的曹青甫,最后再看了眼貌似无所事事的自己。

他一来没有曹青甫那青神的道法,二来对这法坛如何运作一窍不通,贸然凑上去帮忙反倒是添乱。

得,拉倒吧!

反正也帮不了啥忙,张青索性打算找个阴凉一点,向阳又通风的地方去躺平。

万一这劳什子阵坛拦不住那条乌梢蛇,自己也得挑个风水好些的地方再死不是?

可是,闹出这一切动静的始作俑者,云台之上的曹青甫此刻却不由眉头紧蹙。

登高自然望远。

在他眼中,先前那条如同虬龙般,于山顶疾驰来的妖气此刻已然到了山腰位置。

比起乌梢蛇在地底潜行的速度,这法坛大阵的准备时间还是太长了!

若在它赶至此地前不能请下蓟江水神来掠阵,今夜之事又当做何?

他瞥了一眼台下那片黑压压的兵丁。

自归道之日起游历天下各州数余载,曹青甫太清楚了。

这一条条精瘦汉子虽然瞧着唬人,可都是空吃饷粮的熊包软蛋。

若真叫乌梢蛇扑到阵前,不消半刻,这些兵丁便会坚持不住做鸟兽而散。

他深知如今是在拿整个蓟县百姓的性命做注,赌蓟江水神与那黑潭龙王哪一个先到来。

若他能先请来蓟君,只消一击妖邪便会被荡灭于法坛之下。

若黑潭龙王先一步赶来,自己这条命和蓟县数万百姓便都要葬身水祸之中。

千钧之力系于一发。

当此之际,曹青甫脸上反倒浮起一股子肉痛来。

可转瞬间他便换上了一副近乎讨好的表情,笑盈盈着望向张青。

“你过来!”

张青眼带不解,“怎生了,曹道长?”

曹青甫从脚下那堆成小山似的简章符表中抽出一张以黄纸打底,朱砂勾符,金线描边的符箓来。

而后“啪”一声拍在桌案上,瞪眼道喝道:

“此刻便是你为贫道护法一场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