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真君斩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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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出世

张青眼带茫然,先是左顾接而右盼,最后才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

“曹道长,你是在喊我?”

“废话,这云台上姓张的除了你还有第二个吗!”

张青也不多说,先指向那脱离了两军鏖战处,朝着法台飞速游移而来的巨大妖影,再指向手持法器的曹青甫,最后才指了指捧着把刀片子的自个。

其中意思不言而明。

你们两个一个会妖术,一个会法术。

我呢?

凡夫俗子一个,平常拿刀砍杀个个把人倒不在话下,今日这般的场面。

我拿脑袋去跟那蛇妖相斗么?

可旋即,一张金灿灿的符箓便被一把拍到了张青胸膛上。

“此乃上清玉坛秘箓,持此箓于身,你可暂时招来我箓宝中法力驱使一二。”

张青接稳那张符纸,眼带惊疑看向曹青甫。

心言局面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么,曹道长连这种东西都舍得掏出来了?

但曹青甫却是神情一僵,继而,一张连皮涨的通红,无奈中杂着气恼道:

“事急从权,可规矩得先说明了,你只要用了这张符箓,今日事毕后便要入我上清玉坛门下持戒一年!”

“啥意思?这怎生除个妖怎么还把自个也搭进去了?”

张青正茫茫然一头问号,可曹青甫已经黑着脸掐诀诵起道门密咒来。

别家师承找个外门弟子都是要暗中考察心性,品性,乃至于三年六载才会传授些基础的手段。

自己倒好,上赶着去求人家还不情不愿的!

“祖师莫怪,祖师莫怪!”

曹青甫深吸了口气,突然转身指着云台下方一身暴喝:

“巽位,一百丈,快去截住那个畜生,不要让它乱了法阵!”

张青还未反应过来,法台的曹青甫已然踏着罡步,手持玉笏‘照本宣科’,诵起科仪来。

法坛不能无人主持,阵脚也万不能在此将成之际功亏一篑。

张青别无选择,只得将那符纸塞进怀中后抽刀于手跳下云台。

立时间,法阵边缘的地底便有细微的崩裂声传来,树根串联着的地皮也仿佛被一道巨大的无形铁犁拔地刨开。

同在此时。

在法阵周围的山林中。

好像有人打开了一口连接幽冥的古井,毫无预兆,藤蔓间,枝丫中,所有能容纳雾气的间隙就窜起了一层绿色薄雾。

密密麻麻的婆娑声裹挟在薄雾里,似有万千节足贴地疾走。

如若把天穹比作一面平湖,方才的青命是澄澈幽静,那此刻便是浊浪排空汹涌而来。

这散发出血煞之气的暗红色“浪头”越来越浓郁,越来越低沉,浩浩汤汤倾轧之间好似下一刻便要将整个乔池山山腰笼罩进去。

两军交战产生的‘兵燹’灾气,在这一刻终是完完全全的显现了出来。

而在云台之上,阵眼中央。

一圈圈按照特定方位排列的幡幢旗帜已经被刮的猎猎作响,雾气在在翻涌中攒起一道无垠蜃楼山。

两只红灯笼似的巨眼在妖雾中若隐若现,汹汹然压向云台上那道持玉圭而立的渺小身影。

鳞甲摩挲与蛇信子吞吐的声音不时旋起。

朦胧中,只见得一条庞然大物露出猩红的信子与泛着冷光的漆黑甲片。

普通人又何曾见过这种只存在于话本唱词里的妖祟。

云台周遭,方才还排列有序的兵丁们早就乱成了一片,惊叫,咒骂,求神,哭喝声齐齐涌进耳帘。

仅仅只一个照面,这道耗费了张青等人无数银钱与心神的大阵就已有崩溃之势。

就在众人惶惶难安之时,一连串清亮的鸡鸣声猛的接踵而起响彻山腰。

伴着那或啾啾,或咕咕的啼叫,一片鸡毛纷飞中突然混进几声稚嫩的童音。

“张哥儿,张哥儿。”

“我们买鸡回来了…”

“全是从乡下找的,超过六年的老公鸡!”

一百丈听着很远,其实换算一下也就三百来米,张青此刻已然跑到了妖雾边缘,他循着声音转头一瞧。

只见一群平日与他相熟的小乞子连成一排,各自赶了十来只羽似锦缎朝霞,冠如腾腾怒火的大公鸡,气势汹汹一头扎进了法阵之中。

这番举动看似荒唐,却也是三人为拖延时间,商议后的无奈之举。

蛇这种冷血的物种与鸡类本就是天性相克,民间又有句俗语叫做“鸡不过六狗不过八”,雄鸡过了六载不一定会成精,但大概率会变得极为好勇斗狠。

这百十来只雄鸡见了潜藏于妖雾中的乌梢蛇非但不怕,反倒一个个两眼冒光,接连雄赳赳飞进了毒瘴去寻它真身。

若放在平时,乌梢蛇有黑潭太子阴身意识操控下对这些凡禽之属自然不屑一顾,随便使些手段便能叫它们立毙于地。

可此时,它已然被陈青烊收进了酒葫芦里消磨待死。

失了阴身后循着天性本能使然,妖雾中的乌梢蛇竟对这些公鸡起了畏惧之心。

就连它准备冲上天穹,吸食那兵燹灾气的动作都为之一停,甲片摩挲间头扳摇摆,最后竟是又潜身缩回了雾气之中。

伴着乌梢蛇与鸡群搏斗时闹出的动静,山中响起一声声牤牛似的嘶嚎。

听来让人顿觉头皮发麻的同时似乎真有一条硕大的虬龙潜行于土层之下,被啄的血肉横飞。

张青见状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这用鸡群来对付乌梢蛇原本是他临时起意想出的昏招,未曾想在此刻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周遭雾气翻腾的愈发汹涌,就在张青前脚赶后脚踏入毒瘴的瞬间。

一道红漆漆的蛇信子便裹着腥风袭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口中惊恐,当即便挥刀冲了上去。

那柄雁翎刀不愧是祖传的百战之物,在他手中被舞的寒光凛凛,一时间好似水也泼不进去,竟将那乌梢蛇探的毒信子给接连劈砍了出去。

只可惜宝刀再好终是凡物,这平常能削铁短发的雁翎刀砍在乌梢蛇鳞片上时只金铁交鸣,擦出阵花火,除了能堪堪吸引它的注意力外造不成半点伤害。

见状。

云台上的曹青甫也不再磨蹭,提笔饱蘸朱砂,在供桌上画出数道灵符,一声断喝:

“上青玉坛二十四代外门弟子张青接令,授尔神行步,授尔追风甲,授尔荡魔剑,授尔通天眼。”

说罢手中玉圭朝着雾中遥遥一点。

话音即落,那一道道灵符便冲天而起,分别化作金光没入张青身体与手提的铜钵雁翎刀之。

“祖师敕令。”

曹青甫又掐了个剑诀,口中喝道:

“持神符,除邪祟,荡妖魔。”

“疾!”

顿见张青藏在怀中的金箓一阵符光大盛。

立竿见影。

张青只觉眼前视野朗然开阔,那些旋绕在蜈蚣精周遭的妖雾一扫刚光,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一条条接踵相连,如水桶般粗细的乌黑色蛇躯。

他握手中雁翎刀一阵疾劈,虽说是毫无半点技法招术的疯魔刀法,可碰到蜈蚣精时却有点点符光闪起,利刃直挺挺破开磷甲后入肉三分。

看起来,曹青甫口中那些追风甲,荡魔剑之类的神通的虽是夸大的虚指,可期间携带的法力却实打实作用在了张青身上。

他一个原本半点道法都不会的游侠儿,此刻在面对乌梢蛇那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时,却每每都能险险避开。

就在张青短暂截住乌梢蛇,与其缠斗在一起的同时。

乔池山山巅,飞来塔中。

黑潭龙王挥起长戟,准备给蒋继平来上殒命一击之时,顿觉头顶泛起一片森锐剑意。

分神间抬头一瞥。

却见有个道士持剑倒旋着,撞破龛室顶部飞刺而下。

森锐剑气将飞散掉落的砖石搅碎渣飞溅,而比这剑气更为冷冽的,是半空那持剑道士怒张着的眉眼与剑身上裹挟所的浓郁法力。

那刺目的青光让这条修行三百载的老蛟龙也为之侧目。

眼瞧着铁剑下一刻便要掼入自个头顶,黑潭龙王瞬息便做出了抉择。

一条蝼蚁的命,怎能与孤这等水族巨擘想比。

手中原本落向蒋继平的大戟回转去挡头顶铁剑的同时,黑潭龙王须子飘荡间叱出一口冷雾,瞬息便化作几只水妖扑向了半空。

怎料那道士剑法凌厉绝伦,但见他身影飘忽间在黑潭龙王以法力化出的这几只水妖中穿插而过,一刺一撩间,瞬息便有几只水妖被搅散成了泠泠霜雾。

黑潭龙王面色微愕,他在塔下关押了几百年,竟不知陇右道何时出现了这般人物,剑招法力之凌厉猛悍直是匪夷所思。

可这愕然仅仅持续了一瞬,黑潭龙王神色便转而变作意外交加之下的大喜。

明明是盛夏末尾的雨季。

可飞来塔外,乔池山中,雾蒙蒙的雨丝倒卷着飘向天穹,还未触及到云层就被冻结成了沆瀣雾凇。

就在这反常的天地异景中,随着一阵天崩地陷般的晃动,整个蓟县地脉自玉漱院花楼至乔池山巅这座翘脚的宝塔为一线,裂出条尺许阔的裂缝来。

乔池山的山体在这连日的暴雨侵袭之下终是不堪重负崩散了去,山洪夹杂着泄露的地气浩浩汤汤从地缝中滚涌而下。

地皲山裂。

万物逃散。

古战场上死生相搏的甲士松开了手中的刀尖,山腰云台之上法袍鼓荡的道士面如金纸。

曹青甫极目眺去,在山巅矗立了将近三百年的飞来塔也在方才的地动山摇中轰然倒塌。这处以大半陇右道地脉加持的镇龙局,于今日彻底崩塌殆尽。

自出生后奉道数十载,曹青甫眸光头一遭变的虚妄迷离起来。

此时此刻雾失楼台,又有谁能阻那出世后的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