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又是安全大检查。
高局长在冷所长的陪同下检查夏家煤矿。
先查看了炸药库和雷管库,认为这两个库房相距太近,且无专人在库房值班。避雷装置过低,达不到避雷目的,不符合安全规范要求。
矿老板最怕的是停产整改,以待下次检查验收。那些没有取得合法开采手续的黑窑子,往往会在洞口设活动门栅。上面检查风声一起,就把活动门栅关起来,铲些渣土盖住,堆放一些柴禾杂物,再立一警示牌,上写“你已进入采空区,强闯后果自负”。
柴禾荆条破烂杂物遮蔽处仅留一狗窦,便于工人钻进去开抽水泵排水。春节、中秋、“五一”、“十一”各部门放长假,正是黑窑主偷采的黄金时段。只要舍得出钱,就有人冒险给他们搞来爆破材料。在河北,卞家煤矿捉到一个给黑窑偷雷管的,被矿工队管理人员一顿乱棒给收拾了,这不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利欲就像一个魔鬼,把人引诱到险地绝境自己还浑然不觉。
还有好多黑窑是挂靠在取得了合法开采证矿主名下的。持证人收取一定数量的风险金(或叫合法保护费),就可以应付各类检查了。在矿产资源丰富的地方,一个“合法开采证”有挂靠几十个小黑窑的。无形之中,那张“合法开采证”每年又给持证人赚几百上千万银子。权力资源和权力价值是无穷大的,只是不被凡胎肉眼者流识得破而已。当然,这些黑窑子若出了伤亡事故,持证人还得动用他长期用金钱构筑起来的关系网进行摆平。能私了的,尽量私了,能把事故处理得“踏雪无痕”便是上乘。有各别媒体人或自称是律师的嗅觉特别灵敏,他们背着黑皮包,揣着照相机,整天幽灵似的在矿区以及矿区附近的医院转悠。
在卞家矿区,一旦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靠近这些地方,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收拾”了再说。卞家把自己的矿区划为禁区,实行绝对封闭式管制。他们不惜代价,围以方圆百十公里的钢丝网。沿途挂上“爆破区,禁止入内”的警示牌。这样做法,上面支持,村民谅解。矿工队管理人员也高枕无忧。可是,这一切,跟夏家煤矿没有任何关系。夏龙文不可能有做大老板的魄力和韬略!
夏龙文从小穷的卵子拖灰,不想时来运转,灵鼠指引,几年间,也奔得个百万富翁,引起别人眼红,心里不平衡,也是合乎情理的事,这并不奇怪。假若说:几个人一路同行,忽然有一块黄金被其中某一人拾到,这同行的人能不眼馋吗?你叫别人心里能够平衡吗?那是不可能做到心中毫无波澜的。万佛寺的泥土下面竟有这么多煤埋藏了千百万年,单单就成了夏龙文的财富?别人都认为只有夏龙文有这么好的运气,是上天早就独独预备给他的恩赐。卞家却不这么认为。他们也是因为母亲葬了龙脉之地,得了母亲的荫庇,从刚出门时无钱乘车,发展到如今日进斗金,也该心满意足了。可是,眼皮低下有这么巨大的财富竟被夏家独自拥有,他们却舍近求远去河北发展,心里无论如何也是不平衡的。
卞龙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就必然要想法子扩大自己的势力。
景秀春是他实现目标的一道重要桥梁!
“秀春,电话!”
景秀春正在给顾客洗头。
“谁打来的?”景秀春头也不回地问。
“谁打来的,我怎么知道?”房东说,“反正是找你的呗。”
“哦,就来!”她正欲跑过去接电话,一想,应该给顾客打声招呼。“对不起,请稍候,马上就回来——”人就出去了。顾客不高兴地望了她的背影一眼,便仰靠在轮转椅上闭目养神。
“喂,是我啊!你在哪儿?汽车站?你今天咋就有空了呢?这么久了咋又想起我了呢?嗯——,他不在!是!还是在税务局。他能干啥呢?老头子把他塞进去占茅厕呗!我?你放心!好的好的,我马上来接你!你在出站口售票厅门前那棵桂花树下等我。——还有一个顾客正在洗头!二十分钟,我骑车来接你!好,拜拜!”
景秀春挂了电话,三下五除二,给那顾客洗完了头,收了10元钱。拉下卷闸门,骑了木兰,直奔汽车站。
景秀春赶到车站,卞龙正被一群跑摩的的人团团围住。一个说:“去哪里?我送你!”另一个拽住他的衣服,说:“来,坐我的车!这地方哪儿我不熟?保证安全把你送到。”卞龙一眼瞧见景秀春骑了摩托过来,就高声叫道:“秀春,你再来迟一步,他们就把我生撕着吃了!”
众人见所争夺的猎物已经有了归属,生意无望了,只好放弃,一哄而散,去争夺另一个目标。
卞龙上了景秀春的摩托车,双臂揽住她的腰。景秀春仰着头在卞龙肩和脖子上摩挲,叮嘱他:“他虽然在税务局上班去了,他妈却在家里。她可是个鬼精灵!你去了,以我们老家的风俗,称她为‘干妈’,我就介绍说你是我娘家哥哥,来我们县城打工,顺路来看我的。”
卞龙:“人家是县长夫人嘛,没有几下子,当县长的看得上她?”
景秀春:“我警告你噢!不要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
卞龙:“你把我当强奸犯了吧?你以为弄一个女人那么容易,跟鸡公似的?再说,我是见过她儿子的,根据遗传基因推断,即便她真有几分姿色,也是徐娘半老的冬瓜或榴莲,我岂能丢下已经到手的鲜花而去采摘满身白霜的冬瓜?”
景秀春:“你没见她的面,却千万不可小觑了她!那老妖货真的称得上是八面玲珑,九经八怪!不过,她对我,凡事都迁就些。我想要做的事,她即便不高兴,也只得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儿。不然,我早跟他们家拜拜了!——别说县长,就是国王,在他们家守活人寡,得不到幸福,又有啥想头?”
卞龙:“我不想操心别人家的事。我排这么大的念头,丢开矿部那么多事务来会你,给人家当一回舅子就这么回去?”他坐在后面,手却开始不老实起来。
景秀春左手控制着车把,右手轻轻拨开他不规矩的手:“一只乌龟推一枚鳖蛋,推了几天几夜,那蛋还在原地打转,你知道是个啥蛋吗?”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道:“那是一枚笨蛋!——你既然来了,还担心啥?”
说话间,就到了她家的院子里了。
还没来得及把车刹住,景秀春就冲里院喊:“妈吔,我哥来了!”
“哦——,来了,来了——”从里屋扭出一个细高女人来。要不是景秀春刚才曾说起过她的婆婆,卞龙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过了五十岁:单细苗条的身材,风韵优美的线条,显得格外精神,格外有气质。细嫩的肌肤保养的特别好,看上去,宛若三十出头的少妇。一袭紫红色旗袍,开衩处,半遮半露的大腿显得格外修长,令人想入非非。走路一步三韵:略显夸张的提胯,扭臀,绞步!一路微风拂柔柳,轻摇细摆,似舞非舞,婆娑曼妙。
“哎哟,热坏了吧?快进屋冲个凉去。昨晚到的,还是今早到的?是硬座还是卧铺?也是的,老百姓挣几个钱不容易,谁舍得花钱买卧铺!出门在外,还是别亏欠了自己哦!我有一次去上海,从卧铺车厢去餐厅吃饭,几个衣衫破烂的人斜卧在餐厅过道上睡觉,被推餐车的工作人员踢了几脚还没醒。后来叫了列车员过来查票,原来那几个人是装睡的,他们买的票无座!我当时还以为无座票便宜些,谁知跟有座票是一样的票价。我就奇怪他们农民工:既然占不了便宜,何苦还去买罪受?”她摇摇头,双手平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唉,同是掏一样的钱坐车,有的人却像流浪狗似的蜷缩在过道上,还被列车上其他人欺侮,看着也怪可怜的!”
她自顾自地说了这一长串话,才飘过来问景秀春:
“去馆子吃呢,还是买几样菜家里做?”
景秀春:“哥哥虽是第一次来,却也不是外人。又不是客!随便弄几样凉菜,捎一瓶酒就行!”
卞龙忙拦住不让买菜,说自家人,客气啥?下碗面条就行!——坐了几天的火车,车上睡不好,还昏沉沉的,只想洗个澡了美美地睡一觉!
婆婆返身进屋换了一身轻便装束,开了她自己的小车上街买菜去了。
景秀春骑坐在卞龙的怀里撕咬得正热闹,院子里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喇叭声。景秀春弹簧似的从卞龙大腿上弹下来,掏出小镜子照着,整理一下弄乱的头发和潮湿的嘴唇,镇定自若地走出来帮着婆婆从后备箱里拿菜。婆婆买了很丰盛的凉菜:卤猪耳朵,卤猪口条,鸡胗,鸭舌,水煮花生仁儿,麻辣豉鱼,还有一瓶古井贡,两瓶红酒,一听雪碧。另外,五香瓜子、开心果、巴旦木、苹果、鸭梨、香蕉、葡萄等干果鲜果。
卞龙不敢贪杯,推说自己旅行疲劳,不能喝辣酒,只喝了几杯红酒。景秀春引领他去洗澡。婆婆回自己房里等着看九点二十分的香港电视连续剧。
可能真的是疲乏了,或者是狂风暴雨来得过于猛烈,卞龙睡得太死。以致房间里风云聚变,他竟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