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好，洛珈
铮！
剧烈的金属崩鸣声响起，李素双手持着术杖拦在胸前，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痕。
“有本事你脱了这身装甲，咱俩再来比一比。”看着对面神色僵硬的大胡子，李素有些恼怒地叫道。
听到他的话，大胡子露出僵硬诡异的微笑，感叹道：“面对钢铁打造的战争机器，纵使是超凡者的血肉之躯也显得太过孱弱。”
李素冷笑着，毫不客气地嘲讽道：“黄昏剧团的爬虫，这就是你躲藏在暗处的理由，难道你也会畏惧死亡吗？”
大胡子，或者说操控这具傀儡的偃师，却并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而是继续用那夸张到令人感到厌恶的咏叹调说道：“万物终将走向终末，我等也不例外，只是在谱写完最后的葬歌之前，我等仍需保留这条性命。”
“该死的疯子，”李素用术杖抖了一个刀花，嗤笑道，“等我将你这具傀儡敲碎，拿刀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希望你还能将这话再说一遍。”
话音未落，李素的身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到了大胡子的身边，淡紫色的光芒绽放，术杖狠狠向着动力装甲的关节处劈去。
术杖与战斧碰撞，刺耳的崩鸣声再次炸响，而后李素只感觉双臂发麻，术杖顿时弯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磅礴的巨力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近战竟然打不过一个铁疙瘩，我这暴脾气还真忍不了。
李素稳住身子，手中紧握着术杖，上面出现一道战斧劈砍出来的深痕。他嘴里极快地吐出一串咒文，用力甩动术杖，伴随着绿色的光点跳动，术杖竟然一节节延长，最后光点铸成一柄朴刀，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好在，过了那么久，我终于将这具身体初步改造完了。”
炽白的辉光在褐色的眼瞳中升起，偃师仅能看见被急速拉扯成线的白光，匆忙之下，他只来得及将战斧横挡在胸口。
而后剧烈的碰撞声轰然炸响。
……
傀儡锋利的手指擦着玛格丽塔的脸庞飞过去，一道红线在她脸上延伸，而后有鲜血溢出，腥臭的血气整个会议室弥漫。
“我很失望，你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弱小，”身材瘦削的偃师陶醉地深吸一口气，讥讽道，“你难道真的以为你能逃脱剧团的追捕吗？就凭你现在秘仪途径连三阶都没有的实力？”
“凭这点实力，足够拆掉你这具傀儡了。”玛格丽特冷冰冰地说道。
偃师没有回应，只是发出一阵嘶哑怪异的笑声。
伴随着他的笑声，舞台上的木偶们抬起了头，身子一顿一顿向着玛格丽塔扑去，它们动作看似僵硬，但实际上速度却奇快无比，眨眼间已然到了玛格丽特的身前。
伤害比天高，身板比纸薄，害怕被近身一向是秘仪师的缺陷，玛格丽特也不例外。
此时她仪阵尚未布出，口中咒语尚且刚吐出几个音，而木偶傀儡们的指爪已然直扑面门。
然后赤红的火焰喷涌而出，一道娇小的身影挡在玛格丽特身前，在火焰中高高举起一柄动力剑。
“玛格丽特，放心准备秘仪，我会为你拦住这些家伙。”
洛珈清秀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她的手足鲜血淋漓，那是她挣脱偃师的丝线所付出的代价。
“无知，愚蠢，可笑，”木偶的脸上露出讥嘲的笑意，满怀恶意的语言从已经变成木头的舌头上吐出：“你会看着她先死在你面前，这就是你胆敢叛逃的代价。”
锋利的骨刃从傀儡的身上弹出，四面八方向着洛珈袭来，尽管她动力剑挥舞砍断了许多，但仍旧被剩下骨刃的刺出满身伤痕。
“洛珈！”看到这番情景，玛格丽特瞳孔微微一颤，眼底盛满愤怒。
“玛格丽特，相信我。”洛珈侧着脸，满是鲜血的面容上扯出笑，接着更加炽烈的火焰从她心口蔓延出来，顺着四溅的鲜血攀附到木偶们的身上。
这火焰如同跗骨之蛆，一旦沾染便再难甩脱，最前面两个木偶发出嘶哑的吼声拼命挣扎，但还是灭不了火最终被烧成一具焦炭，再也无法动弹。
偃师傀儡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但接着，他突然对着洛珈说道：“你知道你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人吗？”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曾经在东境的边陲小镇打开一道连接墟境的裂隙，导致全镇三百余人丧命。”
“作为高洁的薪火途径者，你还愿意守护这样的人吗？”
听完偃师的话，洛珈下意识回头看了玛格丽特一眼，而玛格丽特却埋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洛珈眼神黯淡了些许，但还是坚定说道：“因为她是我的朋友。”
在她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原本熊熊燃烧的薪火熄灭了，而这时，傀儡锋利的骨刃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入了她的胸口。
“不要！”
数十支漆黑的锁链从法阵之中探出，轻而易举将所有逼上前的傀儡撕扯粉碎，然而那道娇小的身影却是歪斜着倒下了。
霎那间，玛格丽特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
玛格丽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世界的，对她来说，世界只有绝望与冰冷，不会有希望也不会有未来，就像很小的时候一觉醒来，抬眼在窗户边看到连绵阴云，那一瞬间就仿佛是她的一生。
她生来就是罪人，出生时害母亲难产而死，长大之后更是因为踏入超凡引来孽物们的窥伺，害死了整个小镇的居民，像她这样的罪人，不配得到温暖，也不配再拥有希望。
“我们不会迎来黎明，只会在黄昏中走向终末，这是世间仅有的垂怜。”这是她在废墟和尸体之中被捡到时，身材高大的鲜血骑士所说的话，而在他脚下，轻而易举杀死所有镇民的孽物化为灰烬消散。
“我能加入你们吗？”那时的她怯生生说道，想要抓住突然出现的最后一点光亮。然而黄昏剧团拥抱黑暗，不会迎来黎明，她从人间自此踏入了深渊。
惊恐的面容，冷却的鲜血，临死的哀嚎，她踏着尸体与最初的自己渐行渐远，直到她被浑身涌动着辉光的白袍老者废去了全身的魔力。
“你似乎并不像他们一样无可救药。”名为洛伦佐的老人看着她，眼神深邃，像是看透了她的灵魂。
“或许吧，”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用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但我终究是触犯了联盟的律法，你杀了我吧。”
“可你并没有杀死真正无辜的人不是吗？被你杀死的几乎都是一些死有余辜的渣滓，而那些无辜的人，哪怕看到你的面容你也不曾对他们动手。”老者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微笑。
“反正我们终究走向终末，又何必要加快这些人的进程。”她下意识地反驳道。
“你愿意跟着我吗？我刚好还缺一个学徒。”老者突然说道。
“我是罪大恶极之人，”她看着老者眼睛，说道，“任务失败，剧团不会放过我的。”
“你没有拒绝，不是吗？”老者从身后牵出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说道，“以后你就是她的师姐了。”
小女孩怯生生说道：“姐姐你好，我是洛珈·苏。”
一瞬间，玛格丽特的思绪飘回了那似乎已经极为久远的过去，她看见了坐在废墟上对着鲜血骑士伸出双手的小姑娘，一样的羞怯，只是眼前的人眼里还有着光。
不知为何，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扯出一丝微笑，尽管因为她太久没有笑过以至于这笑容显得有些扭曲怪异。
她没有名字，但她突然想起小镇边上那漫山遍野的粉白色野菊花，于是她温声说道。
“你好洛珈，我是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