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鲜血之中起舞（四）
赤犬，好熟悉的名字，李素记得邦德第一次称呼他自己便也是用的这个名号。
与此同时，难以言说的愤怒在李素心中燃烧，其中夹杂着难以释怀的恨意与遗憾。
看起来你很恨他啊，邦德。
李素在心中如此说道，然后不出意料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而这时，巨人赤犬讥笑道：“老邦德，他们都说你是疯了，我原本是不信的，可现在看来，你脑子应该是真的坏了。”
说到这里，巨人抬起了手，露出一条用指骨串成的手链，他从上面仔细看了看，然后挑出一根最小的纤细的指骨。
“老邦德，我还记得当初有个小姑娘经常跟在你身后，到处找那些要下矿井的罪人们聊天，宣传你们那所谓要解放下城区的妄想。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呢。
真可惜那一晚你不在，不曾知道那哀嚎声是多么的动听，你知道吗，她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喊你的名字呢。”
巨人舔了舔嘴唇，露出残忍的笑容，将那根纤细的指骨扯了下来，递到了李素的面前
“老邦德，我是个心善的，所以还是满足一下她最后的愿望。”
愤怒如岩浆从火山中喷涌一般，在躯体本能的驱使之下，李素接过了那根纤细的指骨。
但坚强的意志让李素压制住了这不属于他本身的愤怒，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好像很想要激怒我。”
“疯了之后你好像比以前清醒了，”巨人嘲笑道，“你那么冷酷，不怕当年的老兄弟寒心吗？”
说着，几个同样打扮的红衣人押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这是一次警告，邦德，”巨人一把捏住男人脖子，将他整个人丢到了李素面前，“不要再试图去做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扶光能保住你一次，可保不了你一辈子！”
说完，巨人带着其他红衣人大摇大摆离开了这个街区。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一群年龄不大的孩子们才敢从阴影之中走出来。
“托马叔叔！”几个年龄小的围住那遍体鳞伤的中年人嘤嘤哭泣，而几个和瓦尔差不多大的则捏着拳头，满脸的愤怒与不甘。
“老大，你回来了，”青紫肿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名为托马的中年人虚弱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好像又给你惹了麻烦。”
“你先不用说话。”
李素无意去苛责一个伤者，更何况他并不是邦德，这些事情与他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他更不至于感同身受。
“瓦尔，带着你的兄弟姐妹们先离开，”托马艰难地翻起了身子，说道，“我有些话要和你老爷单独谈谈。”
“可是……”瓦尔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托马打断了他。
“快去，瓦尔，不要不听话。”
中年男人的声音沙哑又严厉。
“是的，托马叔叔。”瓦尔最终还是听话的低下了头，和几个年纪大些的招呼其他孩子进了房间。
见到孩子们的身影消失，瓦尔才对着李素说道：“大哥，先回屋子里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李素环视一圈，他看到在周边房子的窗户里，藏着一双双恐惧的眼睛。
于是李素伸出手搀扶着托马走进了房门大开的屋子里，里面是一片狼藉。
找了一个勉强还能坐的沙发，李素扶着男人让他斜靠在上面，而他自己则是站着。
“大哥，我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带了这么大的麻烦。”
靠在沙发上的托马喘息着，眼神中满是痛苦。
“你还记得克里斯他们吗？”他问道。
“那是谁？”李素自然是不知道的，索性就问了回去。
“看来你确实忘记了很多东西，”托马神色复杂地说道，“也是，普通人遭遇那么多事情，怕是早已经疯了，你没疯这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他闭上了眼，深深地叹息道：“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现在说这些都是无济于事，”李素说道，“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下去吧。”
“你说得对，”托马苦笑着，“你应该还记得，在当初我们的部队中，一共有三支队伍，分别是老卡尔，克里斯，还有你带领。”
李素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知道，但他想托马指的应该就是想要解放下城区的那群人。
“当年的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三个首领中，老卡尔被赤犬活生生剥了皮，而你被保了下来，但毁了途径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唯独克里斯不见踪影。
有人说他冲进了废墟战场，然后被孽物给吃了，也有人说，当初就是他背叛了自己人，得了钱财去了别的城市，但反正是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托马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李素想他应该是肺部受了伤。
好不容易等咳嗽平息了，托马接着说道：“你绝对想不到，前几天我又见到了他，在你不在家的时候。
他当时看起来很狼狈，满身都是脏污和伤口，而且饥肠辘辘，但他看起来却又很精神，他的眼里还有光。
他对我说：‘托马，我们的队伍又拉了起来，你要参加吗？’
我拒绝了他，给了他家里最后一块黑面包，然后将他送了出去。
我们好不容易从猩红教团手上活下来，过上了还算平静的生活，我真的不想把这生活打破。
但教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件事，于是接下来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托马强撑着将所有事情讲完，然后沉沉昏睡过去，他的伤势实在不算轻。
而李素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走到了盥洗室里。
他看向镜子，镜子完好无损，但里面却只倒映出模糊的影子。
“邦德，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李素突然说道，“你真的不打算现身吗？”
伴随着一声深沉的叹息，血红的身影从镜子里面钻了出来。
“你难道还不打算和我解释解释这一切吗？”
李素看着眼前的红衣老人，他的头颅一半是人脸一半是兽脸。
“如你所见，”犬的一部分与人的一部分一同开口道，“这里，就是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