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在鲜血之中起舞（三）
少年的脸上是长久饥饿所带来的瘦削，但这熟悉的轮廓，还是让李素认出了他的身份。
“瓦尔，不要惊慌，告诉我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李素淡定的表情让少年瓦尔明显是安心了不少，他喘匀了气，然后说道：“老爷，就是教会的那帮人，之前您拒绝了他们，没想到现在他们又找了上门，还打伤了托马叔叔！”
“教会的那帮人？”李素眼中闪过迷茫之色，他是真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教会。
“就是……红，红什么来着？”瓦尔急得直挠头，好半天都憋不出来剩下的名字。
“是猩红教团啦，”边上看戏的老头插话道，“就是你的那帮老冤家。”
老冤家？李素心中疑惑，如果他记得没错，在他那个时间段，邦德可是猩红教团的一员，而且身份地位明显不低。
看到李素疑惑不解的表情，老头哈哈一笑，说道：“在阴冷潮湿的厕所待久了，连你的脑子也发霉了吗？
你难道忘了，在你加入那群疯狂的家伙们，嚷嚷着要解放整个下城区的时候，谁是你最大的阻碍了吗？是那群泡在血水里的猎犬！
他们固执地认为世上所有人身上都带着罪恶，尤其是我们这些下城区的家伙，更是需要用鲜血进行一场彻彻底底的洗礼。
而你们，更是他们的眼中钉，他们说所有人有罪，而你们却偏偏说没有人生来就是有罪，甚至你们还要解放他们，让他们的思想走出教会的禁锢，甚至于，连猩红教团的那位骸骨骑士都差点死在了你们的手上。
所以说，他们可是恨你入骨，你要有大麻烦喽。”
老头笑得幸灾乐祸，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听起来，你也不喜欢他们。”
李素看着老者的眼睛，手指轻轻扣动着桌子，露出玩味的表情。
“正常人谁会喜欢疯子呢？”老头耸了耸肩膀，说道，“无论是你们，还是他们，我都不喜欢。”
接着，老头又是一笑，说道：“当然，为了我这条老命，谁得势我支持谁，我可不想被拉到血池里去清洗自己的罪恶。”
李素淡淡道：“你听起来就像是一株墙头草。”
“我更愿意称其为生存的智慧，”老头呲着一口大黄牙，说道，“你看起来就像是变了个人，我不管你是彻底疯了还是装的，反正我送你一个忠告——赶快回去吧，再晚一会，你怕是就只能给你的朋友们收尸了——这就当作是我提前的投资了。”
这时，李素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粒豆子，然后站起了身。
“谢了老板，我感谢你的忠告——但下次煮豆子时还是记得要加一点盐。”
李素跟着少年瓦尔出了酒馆，临出门前，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瞥了一眼。
柜台上玻璃杯壁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子，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沧桑与遗憾。
……
十数年前，或是数十年前的下城区和李素记忆中的并无两样，甚至于还要更加破败一点。
只不过，道路上的人似乎比李素那个时代要更加多一点，其中有一队人穿着满是黑褐色污迹的衣服，眼神麻木冷漠，沿着道路缓步行走，沉重的镣铐将他们连成一排。
看到这群人，少年瓦尔缩了缩脖子，行走的步伐快了几分。
“瓦尔，怎么了，你是在害怕这些人吗？”见到他这模样，李素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爷，我……我没有怕！”瓦尔挺着小胸脯，但声音中的颤抖却将他真实想法暴露透彻。
看着李素似笑非笑的表情，瓦尔如同泄了气一般，挺起的胸脯又缩了回去，头也低了下去。
“好吧，老爷，我确实有点怕，”瓦尔气馁般的说道，“谁都知道这些负荆者原本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注定要接受鲜血的洗礼，然后到不见天日的矿洞一直劳作，直到赎清自己的罪恶。
露丝奶奶说过，这些家伙们大都是疯子，如果不想变成他们这样，就不要靠近他们，否则就会被蛊惑的。”
李素微微一笑，摸了摸瓦尔的脑袋，温声道：“在他们眼中，我不也是一个疯子，一个躲在厕所里面的废物吗？”
瓦尔的小脸憋得通红，他大声反驳道：“您才不是疯子，更不是什么废物，您是一个大好人，是下城区的大英雄。”
瓦尔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他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老爷，如果不是您当年把我捡了回来，我早就死在那恶臭污浊的垃圾堆里了，您救了那么多像我一样的孩子，在我心中，您就是天下最伟大的英雄，我不允许您以后再这么说自己！”
李素感觉心中莫名涌现出一种欣慰的感情，或许是来自于这具躯体的残留，或许是来自于一个更加苍老的意识。
“好，我以后不说了。”
李素拍了拍少年的头，然后不再言语。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路向前，终于在一个没有那么破败的街区停下了脚步。
这个街区看起来比下城区的其他地方要更加整洁，或者说有秩序一些。
街道上没有随处乱扔的垃圾，也没有经久不散的腥臭味，甚至于路边还有几株绿色的植物，虽然比起上城区的植物稍显发育不良，但看起来也是生机勃勃。
但这个时候，一只大脚无情地将它们碾压在底下。
那是一个身材夸张的壮汉，如同一座小山一般，个子原本也称得上高大的邦德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孩子。
他披着厚重的红袍，而红袍之下则是一丝不挂，胸前卷曲的毛发就这么裸露在外。
“邦德，等了那么久，你终于过来了。”
壮汉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炸响。
“你是哪位？”李素问道。
“我是哪位？”巨人脸色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就如同滚滚怒涛轰鸣。
“老邦德，你可怎么把我给忘了，”巨人嘴咧着露出狰狞的笑容，说道，“你的那几位好兄弟可都是死在我的手上啊。
记住我的名字——我是骸骨骑士，赤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