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玄雀公子丛漉
那青衣女子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拿出一根笔直修长的竹枝，在朦胧月色下，自顾自念着口诀练起了剑。
一招一式，皆是仙族的剑法。
贺居云看着那月下跳跃许久的身影，眸光淡淡。
他忽然在想，当年的阿慈，是否也像她一般，夜夜寻个无人处，偷练着仙族剑法。
此时，她像突然发觉了什么动静是的，停步转过身来，警觉地看着地面，那本在她身后不远处沙石窜动的一块地方，却又忽然没了动静。
贺居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方才她身后那动静，是毒凫子。
毒凫子，善于隐蔽神出鬼没的毒虫妖。她竟能发现毒凫子的动静，说明这段时间的仙法没有白练。
她以竹枝指着前方的沙地，神情肃穆，似乎是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缓缓朝她蠕动的沙鼓包。
眼看那沙鼓包离她不到一尺，贺居云正要出手，却见她突然转身，一道术法便随着那树枝迅速劈在了那逐渐朝她移动的沙鼓包上，那沙鼓包顿时瘪了下去，没了动静。
青衣女子面上露出笑容，自顾自道：“小小毒凫子，姑娘我现如今可不怕你了。”她明亮的眼睛环顾一下四周，又重新执“剑”练了起来。
海滩上的毒凫子极多，它们入不了流曲镇，也不敢入馥海，只敢在这片衔接的沙地上作祟。她敢在深夜挑这沙滩来练剑，也算有几分胆量。
一个时辰过去，夜已极深，那青衣女子藏了竹枝，提着灯笼走进那被樟树林庇护的小镇。
贺居云静悄悄地跟了进去。黑压压的小路迎面飘来一点橘黄色的光，隐隐约约看见两个女子，一个搀扶着另一个，迎面走来。
贺居云识得，那是悦容的娘亲若娘，和好友小七。
三人低声悄语一阵，相携着朝镇子深处走去。直到三名女子安全消失在视线中，贺居云方才转身离去。
馥雁嘶鸣之声此起彼伏地传入他耳中，他速速出了樟树林，就见远处的海平面上，本应凌空翱翔的馥雁军此时扑楞着翅膀围做一大圈，乌压压的一片，朝中间领头馥雁背上的黑衣人发出进攻。
那黑衣人设置了屏障，馥雁的攻击犹如雨点一般点在屏障上，瞬间化为无形。那人以单膝跪背的姿势对中间的黑色大雁大打出手，大雁发出“嗷嗷”的痛苦信号。
认出来人是谁，贺居云不禁扶额叹气，摇摇头，化出玉笛对着馥雁军的位置吹了一句奇异悠扬的调子。
那人闻声看来，见他，才停止对他手下的凌虐。馥雁军本欲再次攻击，但听到贺居云的哨令，知道此人惹不得，只好朝黑衣人嘶吼一番，悻悻然地飞远去了。
“唉你这馥雁军，可真不好对付，看看，把我的扇子都给啄烂了！”
来人飞到岸边，脱下斗笠，是一位英俊高大的黑衣男子。
“是不好对付，都快被毫发无损的秦禾仙君你打折翅膀了。”贺居云皮笑肉不笑地说。
贺居云根据刚刚这人与馥雁打斗的招数，几眼就认出，这不是别人，正是秦禾化的男相。
“我那是太生气了，我这扇子，我多宝贝它呀。它们也太凶了，我才刚飞到馥海地界，见我就啄，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男子抚摸着自己被啄得四分五裂的扇子，一副愤怒加委屈的模样。虽变了样子，表情和眼神可一点都没变。
“它们许是把仙君当成毒凫子的头儿了。”
“毒凫子？怎么会？我跟那丑玩意儿一点都不像。”秦禾不满道。
贺居云心想，是不像，毒凫子形态多变，虽然无论如何变幻都是浑身黑色，正如秦禾现在的扮相一般，但毒凫子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不会太好看。
可惜馥雁军并没有好看与否的概念，它们只知，毒凫子是黑色的。只要有全黑的不速之客进这馥海，难免被当成攻击对象。
“罢了，仙君的扇子我来负责，保证完璧归赵。仙君不是去找丛漉的踪迹了吗，现在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丛漉，妖族尊其为玄雀公子。云雀一族唯一一只黑色云雀精，妖族万年难遇的翘楚，来无影去无踪，妖术高深莫测，端过六仙君枬聿的某座仙山老巢，废过贺居云座下不少弟子的修为……让仙界无比头疼的妖族大麻烦。
“我跟着他寻到了西海，见他同西海龙王秘密会晤，便悄悄跟进了龙宫。他似乎跟西海老头儿达成了某种交易，拿走了那老头儿的宝贝九枝镜。”
“九枝镜？”贺居云微微一愣。
“九枝镜法器只对仙族有效，他是妖，悦容也是妖，他拿九枝镜做甚？还有他跟西海老头达成的交易是什么，我很好奇。”
秦禾继续道：“离开西海之后，我就化成男相尾随丛漉一路往南。可惜……”
“可惜后来被他发现了？”贺居云了然。
“没错，这丛漉还真不简单，本仙君这么小心谨慎都能被他发现，化成男相都能认出我，对我避之不及的。那英俊的小脸儿颜色也不太好看，怕我是来抢他刚得手的宝贝似的……”
“怕是与九枝镜无关。”贺居云不禁喃喃：“他对仙族中人，向来是不屑理会。”
“这倒是真的。后面这小子实在太狡猾，跟到一片诡异非常的树林时，我跟丢了。”
“诡异？此话怎讲？”
“那片树林从外看去，与普通树林一般无二，可进去之后就会发现另有玄机。”
秦禾回忆起当时进入那树林的场景。分明还是傍晚，里面却昏天暗地，一丁点光都没有。地形崎岖，那些树和沙石被施了法，人动它们便动，一移动，里面的地形就会再次发生改变，极易让人迷路，为的就是防止他人深入林里。
“于是我飞往上空想一探究竟，发现从空中俯瞰，这片树林根本不是树林，是一片巨大的黑潭，除了黑水什么都看不到，还设置了很强的结界。以防打草惊蛇，我没有强攻。”
“然后仙君就在树林外等，等到丛漉出了树林之后，你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贺居云接着秦禾的话下了定论。
“没错，结果还没飞过馥海就被你的馥雁军拦住了，接着就遇见你了。”
“我想，我应该知道丛漉为何来这里。”贺居云淡淡地说。
“为何？”秦禾好奇地凑上前。
“庆生，明日是悦容的千岁生辰。”
他心道，丛漉赶在悦容生辰前去西海拿这九枝镜，但这镜子又不能为悦容所用，那他是为何？
“那正好，你就趁着明日生辰，收你的徒，顺带盯一盯丛漉，我去探探那树林。”秦禾道，“那布下树林机关和结界之人，约莫不是丛漉便是阿慈，亦或者是两人一起。走了。”
秦禾一向行事果断，“啪”一下把破了的扇子放到贺居云手中，就飞离馥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