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歪师收裂徒，正好
已是深夜，悦容的屋内还有一盏油灯亮着。她有心事，睡不着觉，望着灯芯中一点火光发呆。突然，房门被轻声叩响了。
“谁啊？”门外却没有作答。
“小七吗？还是阿兄？”门外依然没有应答，悦容心下疑惑，拿了梳妆台上一根簪子，小心翼翼地到了门口，心里默念三二一，猛地一下拉开了门。
“贺……五仙君？”门外之人相貌堂堂，一袭白袍，正是贺居云。
悦容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问：“五仙君竟还在流曲镇，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这里不便说事，悦容姑娘可否随我移步？”
悦容知道他还是为了收徒一事来的，朝他摇摇头。
“五仙君还是请回吧，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强收的弟子，她也无贤能。”
“你们流曲镇的妖精不是都知道吗，本君是仙君里最‘无贤能’的一个，歪师收裂徒，正好。”
贺居云自己都不敢信，这死皮赖脸的话，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好在他是个无心之人，为达目的说几句不害臊的话也毫无压力。
“你……你跟我阿兄打架，我怎还可能拜你为师。”
“好没有道理。”贺居云竟有一丝不悦，“明明是你阿兄一言不合先出手打我的。”
悦容默不作声翻了个白眼，不给面子地嘀咕道：“那也是你活该……”
她话音刚落，贺居云就见不远处几盏灯笼的光朝这边摇曳而来，看一眼悦容，来不及解释，忙捻了个诀，拉着悦容的衣袖，瞬间，二人就去了一个新的地方。
“这……这是馥海？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悦容只感觉一瞬变化，眼前景象就变成了茫茫大海，自己像是漂浮在空中。
贺居云竟是把她带到了某一只馥雁的背上。
悦容对他不问一声儿就把自己带走的行径感到愤懑，心想着：仙君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吗？便连敬称都不愿叫，但又碍于他的身份，只得忍住怒火，不满地瞪着他。
“我这是无奈之举，不这样做你是不会好好听我说的。若非深夜来找你，玄雀公子又要来捣乱。就一刻钟，一刻钟我定将你送回。”
悦容憋着一股气，别开眼不愿看他，只望着眼前的汪洋皓月。贺居云自顾自道：“我时间紧急，不久后要启程去人间青州，修复有异动的清矢镜。”
听他提到清矢镜有异动，悦容面上这才有了一瞬表情的变化。
清矢镜是七万年前天神摧毁魔域后，遍布人间九州，用来镇定魔域的残留魔气、不让它们侵害人间的九面法镜。
昨日贺居云发现，青州上空竟浮现着一些暗紫色的魔气，说明清矢镜有异状。
“走之前，不管你要不要，我得把这个给你。”
贺居云手心现出那双雀玉簪，刚抬手，悦容身体便下意识往后倾去，预料到她会躲，贺居云一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回，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另一只手快速将双雀玉簪插在了她素净的发髻上，然后捻起了诀。
“跟我一起念，给你结印。”
“我……”悦容还待再说些什么，但见他闭眼，周身已汇聚起了灵光，想起方才他说的清矢镜之事，该是很迫切，事有轻重缓急，也不再多问，将旁的事先放在了一边，跟着贺居云的样子捻起了诀。
“汇天地灵气，聚八方清云，倾鸿矢神力，双雀护珠，白玉护主，结！”
瞬间，悦容周身白色的灵光乍现，她顿感一阵强烈的灵气迅速自头顶流遍全身，如同清泉一般在她体内每条经脉里流过，使她异常地神清气爽。
贺居云看着她道：“你现在捻诀施个法术试试。”
“嗯。”
悦容五行属水，先前所修妖术也是水系。她捻了一个起水诀，顿感一阵强烈的灵气汇聚手心，手一出，周身平静的海面顿时轰隆隆掀起数十米高的巨浪，顷刻间又轰然坠入海中。周边的馥雁发出洪亮的嘎嘎声。
“天呐……”她满脸震惊，瞳孔微动，怔愣在原地。
以她先前的修为，只能将海浪激起不到三米，现如今却是瞬间增长了快十倍。不愧是天神之力，只消一星半点，也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这双雀玉簪，是天神予你的贺礼，也是他确实想要你仙法大成，且信你定会仙法大成的证明。”贺居云正了声色道。
悦容还未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却突然感到自己心口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如同虫蚁啃噬，那刺痛感越发明显，疼得她低呼一声，捂着心口弓下了腰，额头上渗出汗珠。
贺居云忙扶住她，皱着眉为她施法疗愈，她这才缓和了些。
“我为何会如此？”
“天神之力太过强大，这双雀玉簪上的灵力只太仓一粟，却也足以倾覆汪洋。它同你结印，代表你确实是有天资之人，但以你现在的修为还难以驾驭，难免遭到反噬。”
顿了顿，他又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日后你勤加修行仙法，待你修为涨进，这玉簪便能为你所用了。”
悦容却皱眉看他一眼，嗔道：“你方才怎么不早说？”
“我忘了……”
悦容觉得，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过了一阵，悦容缓了过来，正待同他再说些什么，一眨眼，二人却是到了她的屋前。
“再会。”他正转身要走，悦容却突然上前一步，在他身后问道：“仙君何时启程去人间？”
“明日，我还要先上一趟隽焚山。”
悦容心里冒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能否一道跟去人间，出一份力，可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只道了一声“好”。
回了屋里，望着那一点灯芯，她想起昨日，贺居云亲口承认，放纵座下仙人找妖族的麻烦，确是他所为。只因他上任后，早就想对座下弟子洗髓伐毛一番，那些挂了名在紫洹的座下，却不学无术，会几个三脚猫的招式，就到处招摇过市、欺软怕硬的所谓“弟子”，一抓一大把，他一个都不打算留。
只是他没想到，这招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待他知道了阿趙的事，要处理那打伤了阿趙的不知名弟子时，那几人早已被丛漉挑了仙筋废了修为，扔到山脚下了。
丛漉昨日听了此言，怒言妖族不是他解决仙门内部纠纷的工具，对他大打出手。
他只是挡，并未还手。而后他答应，自此会管好座下弟子，不让他们再找事。
他作为师父，按理来说，丛漉废了他的弟子，他应为弟子讨回公道，找丛漉报仇，维护仙界的尊严。
再怎么着，弟子犯了错，也是他仙族的事，轮不到丛漉一个妖精来管。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当作不知道此事一样。
悦容心想，可能丛漉此举在他眼里，就是替他解决了几个修为低、品行差的害群之马吧。
然而这也只是贺居云胡诌的一个借口罢了，他怎可能同他们说，那时他身子弱到出不来隽焚山，出事那段时间的“贺居云”，只是他投下界的一个没头没脑的分身罢了。
贺居云，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都说他不勤修行，可不论如何，他确确实实是入隽焚山时年纪最轻的仙君。说他不务正业，可天神却实实在在交予他多项要务。
悦容觉得屋内有些闷，开了窗，支颐望月。
他会是一个好师父吗？
悦容不确定。她与贺居云只不过见过寥寥几面，她判定不了此人是否可信。只是觉得，他仿佛跟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她长久地生活在流曲镇中，无忧无虑地被爱护着，可她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人间的山水、仙天的云霞。
她更想练就一身本事，一身能保护他人的本事，能为三界安康尽一份力的本事。那是她心中向往，也是她自小种在心中的种子。
无疑，当听闻有仙君想要收她为徒，理由还是因为天神觉得她是天资卓绝之人时，她心中是有些许欣喜的。若不是对贺居云的品行有所顾忌，她可能真会应下。
悦容一夜无眠，一大早就起身去找了丛漉。
秦禾被那红色灵光拉着往无边黑色里掉了许久，最终落入一地，她一抬头，几米开外，见一圆形的沉沉月夜。
她竟是掉进了一口枯井里。依旧是施不出任何法术，她只好踩着井壁，爬出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