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立朝以正直忠厚为本——明·陈与郊《隅园集》《薠川集》
陈与郊(1544—1611年),字广野,号禺阳、玉阳仙史,明万历二年(1574年)进士,官至太常寺少卿。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上疏乞归,回到盐官老家后,隐居隅园,以著作为主。陈与郊著作颇多,收录于《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有《隅园集》《薠川集》两种,收录于《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有《檀弓集注》二卷、《方言类聚》四卷、《文选章句》二十八卷、《广修辞指南》二十卷、《杜律注评》二卷。《明别集丛刊》有《黄门集》三卷,《詅痴符》有目无书。陈与郊现存的集部著作,是海宁渤海陈氏众多著述中留存至今最早的诗文集。
《隅园集》收录于《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卷一百七十九,集部三十二,别集类存目六。《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其文摩仿汉、韩,似古色斑驳,而不出弇州四部之门径。”“弇州四部”指王世贞文集《弇州山人四部稿》。《隅园集》由李维桢作序,李维桢时任浙江按察使,有《大泌山房集》行世,其中有为陈与郊撰写的《墓志铭》。
《隅园集》十八卷,其中卷一至卷四为序,除为友人诗文集作序,一些序言还留下乡贤掌故,如《重刻许黄门先生集序》为乡贤许相卿文集作序,此序未见于《云村集》前序,序文记载了许相卿隐居时的一则故事。许相卿谢病归乡后,屏绝交往,贵游好学,独与高僧韵士骑黄犊,戴笠吟啸山谷中,当时的县令仰慕许相卿,想为他立石为表,得知信息后的许相卿一早赶到县城,坚决谢辞,并立即返回,与县令不多说一句话。每至年终,京城使者按例送来俸禄劝其再出任,许相卿均婉言谢绝,到了晚年,以整理编辑自己的书稿,在私塾以授徒课子为乐。《东南一柱册序》和《甘霖应祷册序》,前者为歌颂国家修筑海塘、为黎民百姓驱除潮灾而作,后者是写县侯为灾民祈雨,抗击干旱,父老乡贤纷纷作诗感谢,汇集成册后所作序言。两篇序言中均描述了自然灾害对海宁的影响。《族谱序》则是对海宁渤海陈氏源于高琼之后,自临安迁徙海宁,从起始祖至陈与郊孙辈已经九世的详细考证。陈与郊列举海宁马氏、许氏因存教从严治家,而使家族绵延不绝为范例,应该是为海宁渤海陈氏所修的第一部家谱。《送建翁周邑侯入觐序》等篇,则留下了海宁县令的珍贵史料,如周廷参、林恭章、梅一俞等知县在海宁的政绩。
卷五至卷九为策,收录了从乡试、会试到廷试的策问试卷。卷六有陈与郊于万历二年(1574年)殿试的卷子,这一年陈与郊31岁,考中进士。其中《人君守成业而致盛治》《立朝以正直忠厚为本》《安国全军之道》《人君以论相为职》等篇,有自己明确的政治主张;而《兵法》《训储》《待敌》《制胜》《练兵》《备倭》《兵食议》各篇,都是治国之策,其中《立朝以正直忠厚为本》阐述了自己身为人臣的做人原则。
卷十至十二为论、表、启、颂、书。其中卷十二上书《上武安王》和《上县城隍书》,即《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说,“其子皋坐盐徒事,陷冤狱,上书武安王及县城隍神,亦载集中虽秦诅楚文,古有其事,编入文集,颇觉不伦”的两通书信。陈与郊遭家变后,在多次申诉无效的情况下,只能向武安王祈求庇佑,以这种方式诉说冤情。武安王是宋高宗为关羽敕封,成为县城隍庙供奉的地方民众保护神之一。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因儿子以命案入狱,儿媳含冤自尽,这一惨遭家变的冤案经过,在上述两书中,都有详细诉说。当时的陈与郊,在长子入狱后,“穷楚极痛,心骨沸热,几欲断发申愬,立刎颈白冤”,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只身奔走,青衣草履,逢人即拜,倾其家赀之五六”,最后终获免除斩刑,但儿子五年后出狱,陈与郊已经去世。
卷十三至十六为碑、记、传、墓表、诔辞、志铭、祭文。碑记留下了海宁县令周廷参在海宁时的政绩,有修建长安镇粮仓的记载,以及为安国寺、慈惠寺修建所立的碑记,为地方历史留下了真实记录。其中《祭满将军文》是为家变中致死的满指挥所写的祭文,文中除了对死者哀悼,还细述了冤情的经过,与《上武安王》《上县城隍》结合看,可了解陈与郊家变的详细经过。
卷十七为募疏,大多是为家乡修桥铺路、建庙修寺发起募捐写的疏告。卷末有《自赞像》和《自誓文》两篇,是对自己一生总结性的文章,尤其是后者。晚年惨遭家变,年老力衰,耗尽家财,而人情淡漠,求救无门,无奈只能蛰居隅园以“浇竹灌花”“听莺调鹤”了此残年。陈与郊一生的几部重要戏曲作品,也是在这一时期所创作。
卷十八为词曲,共有六套,计有小令60首,分别是《新水令》《点绛唇》《懒画眉》《端正好》《排歌》《集贤宾》。大多作于儿子祖皋入狱以后,有明显晚年哀叹情感,作品中往往流露出孤独、痛苦和无助的哀伤。很多用韵都以“愁”展开,如“疏雨湿春愁”“芳草乱春愁”“何处避春愁”“凤管咽春愁”“香霭阁春愁”“飞燕略春愁”“一院锁春愁”“往事不胜愁”“迟暮不禁愁”等,基调沉郁,与晚年的心境颇为吻合。
《隅园集》中的诗文,记载了陈与郊的人生经历,以及不同时期的人生感悟。从青少年时期乡试、会试到廷试策问中的满腹经纶,满怀壮志,到老年的《自誓文》《自赞像》中流露的失意人生,一生坎坷经历尽在其中。
《薠川集》是陈与郊里居家乡时与友人往来的尺牍结集。从《隅园集》和《薠川集》所收录的文章和书信可知,陈与郊宦海20余年,交游甚广,与当时的很多有名文人、官员都有交往。《薠川集》开篇收录的是写给王荆石坐师的三封信,王荆石即王锡爵,是陈与郊的老师,曾任礼部尚书,不仅在政治上对陈与郊影响很大,也是陈与郊戏曲创作的启蒙老师。文集中有不少陈与郊“代王师坐作”的文章,可见老师对学生的信任。由于与老师的关系,陈与郊与其子王衡也结交颇深。
沈璟也是陈与郊的好友,两人同出师门,又是同年进士,都是著名戏曲家。《沈母太宜人诔》是为沈璟亡母所作,从诔文看,陈与郊和沈璟相知很深,情同兄弟。陈与郊与另一位戏曲家屠隆也有很深交往,屠隆为陈与郊《黄门集》作序,《薠川集》卷一《屠赤水词部》就是陈与郊求序的信札。此外,陈与郊与戏曲家张凤翼、梅鼎祚以及藏曲家于慎行等也都有交往。与陈继儒的交往也颇密切,其中致陈仲醇(陈继儒)一信,记录陈与郊新购隅园一事,告诉陈仲醇隅园的结构布局,并请题额,陈继儒慨然书额并作文。隅园即江南名园安澜园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