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撞邪
这沈工头办事儿向来是极为沉稳的,很难得见他为了什么事如此惊慌失措,见他这个样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叫醒仍旧在打着鼾的胖子,在他带领下走到寺里。
“哎呦!操!干嘛呢?!也不知道在这开个灯……”跟在后面的胖子走得急了,被寺门的高门槛给绊了个踉跄,骂骂咧咧的说了句,我这才注意到本该在灯火通鸣彻夜赶工的罗汉寺竟然一片漆黑,半点光亮没有,沈工头拿个聊胜于无的打火机在照路,不过因为事发突然,也就来不及细问了。
待进了大雄殿终于看到一些光亮,循着光亮寻去,那亮光是正围成一堆的工人手里举着的简易火把,那些工人是这些天新招的夜班工人,约么三十来人,看来现在是全部聚在这里了——他们见管事的来了,齐刷刷让出条通道来;我和胖子被沈工头带着凑过去,抬眼就发现一个工人被施工用铜芯电线从脖子到手脚、躯干扎扎实实的绑在一根未烧毁的大殿柱子上。
走进来时沈工头已经告诉了我们大概,说是有一个新招的工人突发了失心疯,对于细节却支支吾吾的不说,只是让我们自己去看——这时我看到了那个工人,那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工人,穿着沾满水泥的工作服,最让我心惊的是那衣服胸口上还有一片骇人血迹,看样子是新溅上的,没有干透——我心里一凉,有血迹意味着有人受了伤,若是安全责任问题,又有人追究,那这皮可就扯大了;我再细看那人眉眼,他现在满脸涨得通红,颈上、额上青颈暴起,双眼圆睁看着前方,眼球的焦点却不知落在何处,那圆睁的眼球里充着血,红灿灿的,正在咀嚼什么的嘴上叼着根约摸有二三十公分的黑线头,在嘴角荡来荡去,他喘着粗气,喉咙里也呼啦啦的不知在吼些什么……看上去渗人得紧。
见我的目光定在那血迹上……沈工头忙解释说:“王总,别担心,那不是他的血,是他手上握着那玩意的血……”我顺着他说的往那工人手中看去,发现他正尤自滴血的手上紧握着一个黑漆漆、毛茸茸的玩意儿;再仔细分辨,我被吓了一跳——那东西竟是只硕大的老鼠,也不知长了多久,单脑袋就有半个成人的拳头大,正在那工人手里不住的挣扎……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老觉得那老鼠怎么看上去有点奇怪呢?
“噢唔……”待我终于将那老鼠完全看清,自己却差点吐了出来,因为我发现那老鼠被他握住的居然只有上半身,整个下半身都不翼而飞了,残缺伤口处露出森森的荔枝白肉来,乌红色的内脏露在外面……老鼠的下半身呢?我看那只有上半身的老鼠仿佛依旧在拼命挣扎,突然意识到那工人嘴里的线头是什么了!这下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个满地!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强忍恶心问沈工头:“到底怎么回事?”
说话间我看了眼胖子,胖子倒是没吐出来,却也已憋得脸色发绿,我估计是硬把呕吐物强压下去的,他也直直的盯着沈工头,期望听到准确的答案。
沈工头这时才答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这人叫张实成,是今天刚招来的泥水工,我听人说出事前他正要搬开那尊没被完全烧光的佛龛备地,结果刚开始搬就出事了,直接在那跌了个仰八叉,其他工人见他摔了赶紧去扶,见他晕了正准备给他掐人中,他却自个儿醒了过来——这一醒了倒好,立马见人就咬,还好其他人跑得快没给咬到,然后他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抓到一只路过的耗子,然后就像你看到的……”沈工头说到这里,干呕了一下,这才接着说:“我们赶紧乘着这个机会,用线缆将他捆在了柱子上……王总,您看这事儿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先叫救护车来吧!”我一边应到,一边和胖子交换了个眼色,心知这多半就和何加爵口中那邪乎事儿有关,想掏出电话准备拨120,却发现刚才走太急,手机给拉到了车上;要胖子打,却不想胖子拿出手机来说是没信号,我正准备向其他工人借手机,就听沈工头说道:“王总,不用找手机了,不知道怎么的,从张成实出事起,就接连发生怪事,先是停电,紧接着大家的手机就都没信号了——我们想用发电机发备电,结果你猜怎么着?发电机一启动就短路烧坏了,还差点伤了人。”我和胖子闻言大吃一惊……这事儿也太他妈凑巧了吧,我说这帮工人怎么三更半夜的不用电点火把呢?胖子听到这里突然一拍脑门,三步并两步的奔出庙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却又气喘呼呼的奔回来,喘着粗气对我摇头说道:“不行,我们他妈今天到底触了什么霉头,竟然连车也打不着了!”
什么?连车也打不着了?我一听这话立马就糗了,这丹景山离最近的市区少说也有十多公里,现在通讯工具和车都瘫痪了,要想凭双腿下山?这他妈可是海拔千来米的大山——到处是悬崖峭壁,对道路不熟的人在光照不足的情况下简直等于送死——我们相当于就在这干耗着了……这可怎么是好?
而且,当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我真的很难说服自己这些真的是巧合……莫不是有人要整我们?可要整我们总得有个动机啊,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别人;或者……这地方真那么邪乎?
我这边正烦着,突然,那工人好像被什么惊着了一样,突然猛烈挣扎起来,把正寻思事儿的我吓了一跳……再看他,眼睛居然聚上焦了,而且焦点似乎正是在我身上……那工人见我注意到他,更是挣扎起来,居然像吃面一样把那“线头”呼了肚子,喉咙里也发出“咕咚”一声来,然后剧烈挣扎起来,若不是被电线扎扎实实绑着,估计就要扑过来咬我了。
我被骇得条件反射般后退了半步,这时胖子突然说:“家男,这事儿可真够邪乎的……我看这人怕不是失心疯吧?会不会是中邪了?我小时候在东北老家听人说过,这样的情况,请跳大神的来跳了一场,就能好了。”
其实我心里也早就倾向中邪这种说法了——这工人的症状,和我在其他地方看到的中邪症状非常类似,可我现在他妈哪里去找跳大神的啊?正烦躁着没有结果,围观的工人们开始七七八八发表自己的见解,有说中邪用童子尿淋的!有说弄点黑驴蹄子的!甚至还有人要找闷油瓶来处理的!”
其实这些东西倒是都可以试试,可我在问了一圈后马上就否定了这些全部的办法——黑驴蹄子是首先排除了,若是这荒郊野外的半夜我能去弄来这个,那我跳大神的早就请来了;而童子尿——问了一圈,这三十来号人里竟然一个童子都没有……让我顿时觉得现在中国人都太早熟了;而其他的一些方案也被各种无法执行而否决,眼看着就已经一筹莫展了,若是现在派人走路出去寻人来帮忙,估计寻人回来也已经是明天早上了。
……可那工人明显是等不及的,我看他那用力的劲儿,估计没一会自己就能把自个儿的脖子给绞断了……
“让让!让让!劳驾让让!”我这边正在一筹莫展,突然就听到柱子背后一个声音传来,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工人用推砖石的手推车推了一车砖头,晃晃悠悠的就行了过来,差一点就要撞上围观的人群——那是个我从没见过的工人,估计也是这两天新招进来的。
我见那工人冒冒失失的,这里本已够乱了,就想把他喝住——还没等我说话,那家伙却在被绑住的工人前将推车拉停,轰隆隆的把砖头倒了一地,弄得满屋子尘土飞扬。
“孙子!干嘛呢!?咳咳咳!”胖子见状大喝一声,刚一开口却被飞扬的粉尘呛了了满口,猛的大咳起来……我努力的睁开眼睛,以手遮住口鼻,就见在那黄沙漫天中,一人蹲在了被绑住的工人身前,窸窸窣窣的在做些什么,他一边拨弄着,一边还回头冲我笑了一笑,漆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来——这不是搬砖那人还能有谁?只是现在能见度太差,我始终看不清楚他真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