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奀叔（下）
“踏踏～～，”
昏暗路灯的映照下，几道身影越走越近。
“好了，你就送到这里吧，我车子就在那边。”
邓威接过八哥犬的牵引绳，笑呵呵道：“你跟阿乐说一声，我会支持他的。”
老鬼奀挥了挥手：“好的，我知道了，那邓伯您慢走啊。”
目送着邓威的车子走远后，老鬼奀才招了招手，转身走了回去，两个马仔紧随其后。
“站住！打劫！！！”
就在三人走过转角的时候，一声暴喝响起。
“砰！砰！”
“哃！咚！~~”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老鬼奀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种荒谬感从心底升起，可刚转过头就看见自己那两个马仔直接栽倒在地上。心里顿时一惊。
‘呼～’的一声，一只握着棍子的花臂在自己眼前迅速放大呼啸而至，还没等老鬼奀说话便感觉脑袋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顿时昏迷过去。
“不错！手法挺利落的。”
张乐辉表扬了一句。
看着栽倒在地上的三人，花臂荣丢下手里的木棍，摸了摸后脑，憨憨笑着恭维道：“大哥，还是你厉害，一下放倒两个大个子。”
张乐辉笑了笑：“只要知道打在哪个位置能让人迅速昏迷又不会要人命，速度快一点，你也可以的。好了，将他们拖过去，搜搜他们的身上，快一点。”
“好的，……嘿嘿～，”
花臂荣应了一声，将三人拖到阴影处，随后美滋滋地开始搜刮起来。
没一会，将三人刮了个遍的花臂荣按耐不住心里的兴奋，哈哈大笑：
“大哥，发财了，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将三人身上的东西全搜出来，光现金就有两万多，大哥大一部，大金链子两根，翡翠吊坠一条，玉佩一个，金劳三块，绿宝石戒指一个，翡翠戒指一枚，金戒指四个。
花臂荣将几个金戒指逐个咬了一遍，喜笑颜开：“大哥，还是你说的对，要搞就搞有钱佬…，”
看了看翡翠戒面的水色，张乐辉随手踹进兜里，扭头看着忘乎所以的花臂荣，笑呵呵道：
“对了，花臂荣啊，你们和联胜以下犯上，劫掠兄弟的财物该怎么处理？”
“哦，这个我知道，都是大忌来着，劫掠兄弟财物轻则四十大棍，重则三刀六洞，以下犯上就严重了，得自绑自…，”
蓦然，像意识到什么，花臂荣僵硬地扭转脖子，眼睛睁得滚圆，不敢置信地看着张乐辉，声音有些颤抖：“大、大哥，你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啊…，”
“所以说，像你这样的就不要出来混了，连自己社团的大佬都不认识。”
张乐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指着躺在地上被花臂荣扒光衣服的老鬼奀：“他就是老鬼奀，你大佬的大佬得叫他叔公，大D见了他也得客气一点，对了，老鬼奀应该看清你的模样了。”
“哗啦～，”
花臂荣手一抖，手上的东西全掉落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如筛糠。
好一会才用力挤出一脸强笑，抬头看着张乐辉，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大，大大哥，你不要开玩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呵呵～，我从来不跟不熟的人开玩笑。”张乐辉笑道：“你认为我们很熟吗？”
“噗通～，”
“你个王八蛋，这次被你害死了…，你，你…，我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啊！”
花臂荣跌坐在地上，心里惊恐万分，当即对张乐辉破口大骂。
“呵呵，所以说你傻，谁说会死了？”张乐辉摆了摆手：“你可以拿着这些钱跑路去啊。”
“是啊，我可以跑路啊！这些钱…哎呦～，”
“咚！”
花臂荣精神大震，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随后只听见一道风声响起，心口如遭重锤，瞬时跌落在地上不省人事。
“路你是可以跑，钱就不用想了，这些都是我的，我的！”
意念微动，地上的财物瞬时消失不见。
张乐辉掏出一张金牛塞在花臂荣口袋里，想了想，又把金牛抽了回来，咬咬牙换了一张一百的塞进他口袋：
“诺，也别说我亏待你，这些钱算你动手的酬劳，你也就值这么多了…，呃，对了，你骂了我，就当精神损失费了。
醒了以后有多远就走多远吧，以后好好找份工作，不要再瞎混了啊，你走这条路没前途的。”
‘苦口婆心’地劝了一番，将花臂荣拖到一旁，张乐辉用力擦了擦脸上，脸上的白灰、碳素被擦干净，露出了张乐辉原本的相貌。
转身朝一旁的小车走去，拿出一根铁丝制作成一根简单的工具，顺着车窗套住车门开关，往上一提，车门应声打开。
将老鬼奀塞到后座，启动车子，缓缓朝附近的医院驶去。
………………
玛利亚医院。
一间单人病房里，老鬼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略显迷茫，脑袋隐约有些疼痛，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部，发现上面已经缠了几层纱布，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使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环顾周围，老鬼奀心中充满了困惑，自己在医院里？
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回想起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自己被人打劫了？？？
那一棍带起的风声还在耳旁隐隐回响，老鬼奀心中不禁后怕起来，那个王八蛋是真想弄死自己啊！
是谁干的？
阿贵还有阿彬怎么样了？
思绪飘散间，老鬼奀不禁咬紧了牙关，在荃湾，敢对自己动手的除了大D应该没人了。没想到，大D为了铲除异己，居然敢对自己下手？这王八蛋！
猛然间，老鬼奀突然想起邓伯。
他怎么样了？他没事吧，应该赶紧将这事告诉邓伯。
对了，是谁送自己来医院的？
算了，还是通知邓伯要紧，摸了摸身上。
嗯？
自己的东西呢？
老鬼奀这才发现，自己除了一身病号服，什么东西都没了，连手上的戒指都不见了。
老鬼奀大声叫了起来：
“医生！医生～～！！”
“咔嚓～，”
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女护士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了？”
“我的东西呢？”
老鬼奀大声质问道：“把我的东西拿过来！”
“什么你的东西？”
中年女护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被送来的时候，身上连条短裤都没有，还是一个小伙子借了一件外套给你披上，还帮你交了医药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你家人，问了才知道，人家根本不认识你，哎～，这年头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什么？？”
老鬼奀瞪大了眼睛，感觉脑袋嗡嗡的。
大D安敢如此欺我？
居然将自己全身给扒光了？
奇耻大辱啊！
一口老血喷出，气急攻心之下，一口气没上来，老鬼奀瘫倒在床上，昏死过去。
看着这一幕，吓得护士大姐尖叫起来：“医生！医生！”
等老鬼奀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你醒了？”
一道声音传入耳中，老鬼奀扭头一看，一张陌生的脸印入眼帘。
可能刚刚吐过血，老鬼奀这会感觉胸口不再那么憋闷，只是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你是？”
“我叫张乐辉，别人都叫我盲辉，老伯，你现在感觉好一点没有？”
张乐辉递了一杯水过去。
“盲辉？”
老鬼奀感觉有些耳熟，一下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接过水，看着张乐辉的眼神闪烁不定，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啊张乐辉，特意瞟了一眼张乐辉的手臂：“是你把我送来的？”
“嗯，我刚好遇见了，”张乐辉点点头：“总不能见死不救。”
顿了顿，张乐辉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不知道老伯你通知了家里人没有？那些医药费……，老伯，不是我小气啊，只是我那些钱还得养家…，你看？”
“哦~，没事，应该的。”
老鬼奀笑了笑，心中对张乐辉的疑虑放下大半：
“你救了我，我会好好报答你的。你再帮我个忙，我身上的东西都被抢走了，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家里人，等他们过来就吧钱还给你。”
“哈哈，好，没问题，”张乐辉开心的点点头：“老伯，怎么联系你家里人？”
“你打这个电话—9033……，”
张乐辉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对了，老伯，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不用了，你快去吧，让他们帮我带就行。”
老鬼奀这会哪有心思吃东西，急忙催促着张乐辉。
“好，你等会啊。”
张乐辉点点头，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过了十多分钟，张乐辉提着一盒白粥走了进来：“老伯，我给你家人打了电话，他们一会就过来，想着你应该饿了，买了一份白粥给你垫垫肚子。”
说着，张乐辉将老鬼奀搀扶着坐了起来。
“小兄弟有心了，”
老鬼奀点头笑了笑，这会确实饿了。接过粥盒吹了吹，边吃边看着张乐辉，试探道：“对了，小兄弟，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我旁边没别人了吗？”
“哦～，说起来，老伯你是得罪人了吗？”
张乐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昨晚上，我拉肚子，在永孝街那边小林子方便时，就看见两个…两个古惑仔把你从车上拖下来，然后…，然后就挖了个坑，把你丢进去了。等他们走了，我才把你挖出来的…，没看见有别人啊。”
“哦～，”
老鬼奀点了点头，难怪自己除了脑袋，身上也有不少擦痕，嘴里还有一股泥巴味。
大D这王八蛋，是想把自己活埋啊！
想到这里，老鬼奀又惊又怒，大D这王八蛋，吃了豹子胆了，这个仇不报，他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老鬼奀现在认定了是大D下的手，除了大D，他想不到别人了。
打劫的不会这么狠，抢了东西还想将自己活埋。盲辉也不可能，首先是样貌不对，再一个，如果是他抢了自己，也不会把自己送医院来。
“谢谢你，小兄弟！”
老鬼奀放下餐盒，认真地看着张乐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有事，你跟我说一声，只要能办的，我绝不推脱。”
张乐辉‘犹豫’了一会，看向老鬼奀：“这…，老伯，你是干什么的？他们为什么要……，”
“实不相瞒，我是和联胜的叔公，”
老鬼奀想了想，开口道：“在江湖打打杀杀这么多年，难免有几个仇家…，”
家丑不可外扬，大D的事还是不跟这小子说了。
“和联胜？？”
张乐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不过他们也太过分了，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说了，您老人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呵呵～，”
老鬼奀笑了笑：“对了，你是干什么的？”
“我？”
张乐辉坦言道：“我以前是和合乐的一个蓝灯笼。”
“哦～，和合乐？”
老鬼奀点点头，看张乐辉这身打扮也知道不是什么有钱人。这年头，要是没有背景，不加入一个社团根本没法糊口。
不过…，和合乐是哪里的社团？
香港和字头的社团太多了，他对这个名字没印象也不奇怪。
张乐辉解释道：“您没听过也正常，和合乐主要在庙街，社团才一百来号人，大部分都是我这样的蓝灯笼。”
老鬼奀眉头一皱：“那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也不瞒您…，”
张乐辉苦笑一声，开口道：“就前一段时间………，就这样，我想着荃湾是和联胜清一色，乐哥的手伸不过来，所以才带着女朋友躲到这里…，哎～，”
“我想起来了！”
老鬼奀诧异地看着张乐辉：“你就是那个连砍十人被无罪释放的那个盲辉？？”
“您听过我？”
张乐辉点点头，随后道：“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脑子都是懵的，等我清醒过来，他们全都死了。”
“也正常，”
老鬼奀帮他解释道：“这人呀，一旦受了巨大刺激，确实对自己做过的事没有印象。”
说着，老鬼奀回忆起了当年：“当年我刚出来混的时候，第一次跟社团的弟兄们去砍人，怎么砍的，怎么回去的一点印象都没了，还是别人跟我讲，我才知道我当时有多勇，我一个人砍翻了十多个…，哈哈哈～，哎呦～，”
笑起来的时候牵动了伤口，老鬼奀疼叫一声。
张乐辉忙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
老鬼奀缓缓揉着脑袋的伤口，过了一会，直视着张乐辉，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我？我现在打算摆个小吃摊，能养活我跟女朋友就行了。”张乐辉摸了摸后脑，不好意思道：“其实，这医药费是我准备用来买推车的钱……，”
“哦，”
老鬼奀点点头，对张乐辉再无疑虑，想了想：“你救了我，我也不跟你玩虚的，这样，你要是想以后安安分分过日子，我帮你租个门面挂上和联胜的牌子，开个小吃店或者早餐店，应该能糊口了。”
张乐辉激动道：“谢谢！谢谢老伯！！太感谢你了。”
“还有条路，我看你是个人才，”
老鬼奀看着张乐辉心中一动，开口道：“想不想加入和联胜？”
“这…，”
张乐辉犹豫起来，好一会才道：“老伯，我，我…，我不想混社团了…，”
“你呀，还是年轻，”
老鬼奀摇了摇头：“你干掉和合乐那么多人，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万一被他们找到了，半夜跑过来给你放一把火…，这样的事你还想再经历第二遍吗？
……再说，那个烟鬼乐害你这么惨，你就不想报仇？”
“我，我……，我不知道。”
张乐辉踌躇起来，一脸纠结。
见张乐辉意动，老鬼奀趁热打铁道：“你加入和联胜，我才能名正言顺借人给你，把烟鬼乐收拾掉。让以前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好好看看！以后扬眉吐气做人。”
张乐辉还在犹豫：“可是…，我跟那个鹅头…，他也是和联胜的，会不会，对您不好？”
“鹅头？”
丧焜是鱼头标小弟的小弟，而鹅头作为丧焜的小弟，不知道跟他差了多少辈，老鬼奀哪会在乎这种小角色，当即摆了摆手：“没事，你拜在我门下，以后他得喊你叔公。”
顿了顿，老鬼奀开口道：“我好久没收过人，开堂口又麻烦。这样，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干爹怎么样？”
张乐辉一愣：“干爹？”
我好歹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想当我爹？？
呃…，饶命之恩也算吧？
“唉～，好！”
看着张乐辉呆呆的模样，老鬼奀还以为他惊喜过度，当即应了一声，笑道：
“等过几天，我伤好了，我再正式摆个酒席，顺便介绍一些叔伯给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