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奀叔（上）
荃湾。
怡康路，海滨花园小区，B座，601。
“叮咚～～，”
听着门铃响起，房间里两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起身对视了一眼，没有作声，警惕地走到门口趴在猫眼上看向外面，当看清来人的模样时迅速打开房门：
“邓伯！”“邓伯！”
“邓伯？！”
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老鬼奀赶紧起身，朝邓伯迎了过去：“邓伯，您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你让人叫我就行了嘛，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
“呵呵～，没什么事，过来转转，想着好久没来你这里坐坐了。”
一个身体丰满得仿佛一座肉山，体重高达三百来斤的老头子晃动着他庞大的身躯，牵着一条八哥犬走了进来。
邓威脸上挂着笑呵呵的表情，眼睛弯弯，慈眉善目，给人一种很和善的感觉。不知情的人绝对不敢相信，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子是四大社团之一和联胜的实际掌控者。
坐下后，邓威笑呵呵道：“怎么，不欢迎啊？”
“哪里！欢迎还来不及呢。”
老鬼奀连忙道：“邓伯您坐，我去给您沏壶茶。”
接过邓威手里的牵引绳，递给了一旁的男子：“去厨房拿点碎牛肉，好好照顾它。”
说完，蹲下摸了摸天生一副忧郁表情看着一脸蠢萌的八哥犬，笑道：
“邓伯，八哥的水色越来越好了啊，它跟着您可是享福了。”
在香港，养宠物的人不是很多，因为在这里养宠物的花费可不小，首先需要先进行登记和办理许可证。主人需要向当地政府提交宠物的身份证明和健康证明，并缴纳相关的费用。
而且，香港政府对宠物卫生和训练有严格的要求。主人需要定期为宠物接种疫苗，定期洗澡和修剪毛发，定期带狗去看兽医和注射疫苗，保持狗的身体健康。
当然，要养宠物最主要的是，你首先得有个大房子。
而且除了伙食跟上述费用，邓伯还专门找了训练师训练八哥的礼仪以及服从性。
每个月邓伯花在这条狗身上的钱都得一万多，相当于一个技术工人的月薪。
“呵呵～，”邓威笑呵呵道：“没办法，你知道嘛，我无儿无女，把它当儿子养啊。”
听着老鬼奀夸自己小狗，邓威的眉头都舒展开了，眼神中充满了对小狗的宠爱。
“呵呵～，我去给您泡茶。”
老鬼奀笑了笑，起身忙活起来。
沏好茶，老鬼奀提起茶壶点了三下，茶水正好占满茶杯的七成，双手端在邓威面前。
邓威笑呵呵地端起茶杯，把杯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随即和着一些空气吸进口腔，空气带动茶汤在口腔翻滚，半响，邓威满意地点点头：
“茶叶不错！是正宗的武夷山大红袍？”
老鬼奀恭维道：“难怪人家说邓伯是茶仙，只要闻一下就能知道是什么茶叶，产自哪里。”
放下茶杯，邓威笑眯眯道：“呵呵～，我哪是什么茶仙，只是前几天阿乐给我送了一盒跟这一样的茶叶罢了。”
顿了顿，老鬼奀心里便有了底，笑道：“我这也是阿乐送的，邓伯要是喜欢，一会带回去。”
“不用了，独食难肥。”
邓威摆了摆手：“年纪大了，晚上本就睡不着，喝了茶叶更睡不着了。哎～，一把年纪了，想睡个安稳觉也难啊！”
“邓伯您可是老当益壮，”
老鬼奀笑道：“不过还是得注意保重身体，社团的事还得您拿主意呢。”
“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
邓威笑了笑：“哪还会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表面上看着尊重我们，实际上呢都有自己的主意，…算了，不说了，饮茶！”
老鬼奀道：“邓伯，和联胜有哪个敢不尊重您？”
“呵呵～，这也正常，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嘛。”
看了眼老鬼奀，邓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扭头瞥了一眼房间里那两人。
老鬼奀会意，挥了挥手：“你们带八哥出去遛遛。”
“是！”
两人对视一眼，牵着八哥犬走了出去。
放下茶杯，邓威开门见山道：“阿乐找了你？”
“是，”
老鬼奀点点头，坦言道：
“邓伯，我是觉得阿乐真不错，才收了他的东西。他的为人你也看得到，这么多年来，阿乐对社团忠心耿耿，对我们这些老头子，对您也尊敬有加，我觉得阿乐挺合适的，至少比大D强。
大D的脾气您也知道，连吹鸡都是呼来喝去的，真要让他当了坐馆，恐怕就是连您也不放在眼里了。那我们这些老家伙哪还有坐的位置？
窜爆这家伙一把年纪了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被大D的一点蝇头小利就收买了，我听说他最近上蹿下跳，到处在帮大D拉选票呢。”
“呵呵～，大D兵强马壮嘛，可选坐馆不是选红棍，不是谁能打就选谁。社团要平衡，不能一家独大。”
邓威瞟了老鬼奀一眼，摇了摇头：“窜爆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对我还是有些不服气罢了。”
如果真让兵强马壮的大D当了坐馆，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这些叔父辈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谁还会给叔父辈送黑钱？谁还会尊重这些叔父？
这么简单的道理，混了一辈子的窜爆不是不明白，只是邓威压了他一辈子，他心有怨怼罢了。
邓伯支持阿乐，他就支持大D，大D当上坐馆，他就能取代邓威的位置。大D没选上，他也不吃亏，毕竟他辈分跟资历摆在这里，该有的林怀乐也不能少他的。
“就他？”
老鬼奀冷笑道：“他有什么资格不服气？这老东西以前就是这个德行，眼里只有利益，专门做些生儿子没眼的事情。要不是同一个社团，我早就弄死他了。”
顿了顿，老鬼奀有些担心地开口道：
“不过，现在只有邓伯您、我、标叔还有衰狗支持阿乐，……权叔在大陆，投票那天估计他赶不回来。
双番东跟冷佬、窜爆是摆明车马支持大D的，大D现在正在想办法拉拢龙根，而肥华跟茅趸又是墙头草，很可能被窜爆说服…，情况不是很乐观啊。”
“茅趸跟肥华好办，他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邓伯笑了笑，胸有成竹道：
“说白了，他们现在也只是占了社团元老一个名号混饭吃罢了，大D当了坐馆，他们西北风都没得喝，只要跟他们说明厉害关系就好。”
他这次过来是想看看老鬼奀的选择，虽然老鬼奀跟了他多年，但邓威可不会随意相信人，哪怕是老鬼奀。
只要老鬼奀不被大D拉拢，他就有十足的把握推林怀乐上位。
相较于大D，林怀乐有弱点（儿子）、又听话，方便控制，等他当了一届话事人后再充实进元老的队伍。
只有将这种制度及体系延续下去，自己这些叔父辈的事才依然有人会办，说的话才依然有人听，口袋才依然有人会送钱。
原剧里邓伯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只是他看走了眼，不知道林怀乐的权利欲望有多重，最终死在林怀乐手上。
……………
永顺街。
“啊啊啊～～～～，”
连路灯都没有的巷子里阴森森的，隐隐约约传出来的惨叫声给这气氛增添了几分恐怖。
“啪！啪！啪！～，”
“你说，说你是不是傻？”
张乐辉蹲在一个花臂混混面前，抬手就是几巴掌下去。
这傻子已经是张乐辉今晚上遇上第三拨想找他借钱的古惑仔了。
问题是这些兔崽子出门也不多带点钱出来，之前那六个古惑仔只爆出了二十三块。
六个人，二十三？？
玩泥马，出来干嘛了？
玛的！这年头要饭的身上都不止这点钱吧？
抽的还挺高档，搜出了两盒万宝路，一盒还是硬红，三个打火机，其中一把Zippo还是镀金的……，
“大佬，别，别打了…，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跪倒在地上的花臂男子狼狈不堪，红肿的脸上泪水跟血水交织混成一块，双手紧紧抱头，待张乐辉停手后连连求饶。
“叮～，”
“呼～～，”
“啪！啪！啪！”
点上一根烟，张乐辉一口烟气喷在花臂男子脸上，又是几巴掌扇在他脑袋上：
“你混什么？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还学人家混社会？打劫？啊？！”
“哎呦～”
“大哥，别，别打了！大，大哥…，”
被这几巴掌扇得脑袋嗡嗡的，花臂男子哭着脸道：“就是没钱才出来打劫啊，要是有钱，我就去玩了。”
“你还有理了！？”
张乐辉眼睛一横，花臂男子又是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护住脑袋。
“哪个字头的？”
“大哥，这里是荃湾，都、都是和联胜的，给个面子，别打了啊！”
“啪～，”
“你说给就给啊？你跟谁的？”
“我是跟飞鹰哥的…，大哥贵姓啊？”
“飞鹰？”
“啪啪啪～～，”
张乐辉摇了摇头，又是几巴掌下去：“没听过！你小子还想探我的底？”
“不是，大哥，借我一个胆子也不敢啊！”
“哼！”
张乐辉随手将烟头弹飞：“你叫什么？”
“李华荣，别人都叫我花臂荣…，”
“出来混多久了？”
“三、三个月…，”
“你跟飞鹰的，飞鹰又是跟谁的？”
“我大哥是跟贵利哥的…，”
“贵利…，算了，你识得老鬼奀是边个？”
“老鬼奀？冇听过哦…，”
“长毛呢？”
“和联胜有好多长毛，你指边个？”
“……，你出门最好不要说你是和联胜的！”
擦，张乐辉无语了。
“你说你是不是傻？打劫你不挑对象的吗？我看起来很有钱吗？”
“不是…，”
“啪！”
“是，是是是！我傻…，”
花臂荣支支吾吾道：“可我这，这半天才，才看见你一个人……，”
捂着脑袋，心里后悔不已，张乐辉虽然一脸穷酸但看起来老实好欺负的样子，本想就算没‘借’到钱，也能威风一把，没想到跟了一条街，兔子突然变成了老虎……，
“说吧，这事怎么算？”
张乐辉掰着手指头：“我的误工费、手工费、精神损失费……，这样，你给我两万，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两、两万？？”
花臂荣两只眼睛瞬时睁得滚圆，惊怒之下叫了起来：“你打劫啊？！”
“啪！！”
“哎呦～～，”
“废话！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给你个教训你怎么记得住，我是为了你好啊！
要么给两万，要么废了你一只手，二选一，没有别的选项。”
花臂荣欲哭无泪：“大哥，你杀了我也拿不出来啊，我要是有两万，还用得着大半夜出来吗？”
“很好，既然你不想要手，我成全你。”
张乐辉抻直了花臂荣的胳膊，捡起一旁的石头作势就要砸下去。
花臂荣尖叫起来：“别别别！大哥，我给，我给，我给！！”
“砰！”
“贱皮子，非得老子动手？”
一砖头拍在花臂荣脑门上，张乐辉控制了力道，依然将他砸了个眼冒金星。
花臂荣惨叫一声：“哎呦～，大哥，我说了给啊！”
张乐辉呵斥道：“那你刚刚还说没有？这是你骗我的代价，下次再跟我讨价还价就不是一板砖的事了。”
“大佬，我是真没钱，我现在去借高利贷啊！”花臂荣哭丧着脸。
张乐辉有些嫌弃：“你怎么混的？一把年纪了，两万都拿不出来？还去借高利贷？”
“大佬！~都是我没用！我错了！”花臂荣也不敢反驳，不过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到了自己公司，一定要让这扑街还回来。
“呵呵~！说得这么可怜，我都不忍心了。”张乐辉看着花臂荣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想耍花样，笑了笑：“算你小子运气，今天大佬心情好，教教你怎么做事。一会赚了的钱咱们三七分，你没意见吧？”
“啊???”
花臂荣诧异地看着张乐辉:“真的？”
十分钟后，两人蹲在海滨花园的出口处。
看着将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花臂荣，张乐辉点点头：
“做这种事选目标很重要，像那种一看就是普通工人的看都不要去看，你累死也赚不到钱。就像你这种的，一晚上得抢多少个才够明天的早餐钱？就算人家身上揣了钱，可说不定就是别人的救命钱，赚这种钱生儿子没屁眼的！”
“可那些有钱佬会报警吧？”花臂荣犹豫道：“抢那些有钱佬，差佬肯定会追查到底的，抢那些穷人差佬不会管的。”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你抢那些穷光蛋一块钱跟抢那些有钱佬几十万有什么区别？抓住了的话刑期差不了多少。”张乐辉鄙视地看着花臂荣：“而且，越有钱的越怕死，那些穷光蛋为了三五百都能跟你拼命，那些有钱佬宁愿丢个几十万几百万也不想少一根毛。”
“也是啊！”花臂荣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
“让你想到你还在这里做矮骡子？”张乐辉耳朵一动：“有人来了，先看看情况，我叫你出去你就冲出去，明白没有！”
“明白！”
花臂荣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