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警示三军
岑炳深知周雄只一味逞强好武，实缺乏统兵之能。
当初七星寨上，正是相中他勇武粗犷又心思单纯，故选任其与李季方并为队正，帮助自己弹压寨内异己。可如今岑炳割据一方，水涨船高，周雄也升任副将，他鲁莽而少智的缺点暴露无遗，总不能教人放心。
每逢战事，岑炳只敢将周雄带在身边，可架不住后者天天在他耳边唠叨，多埋怨“三哥瞧不起俺”之声，岑炳被说得烦了，也反思是否真小瞧了周雄，也该寻些机会放他单独领兵……故此次入复州，便以周雄领伏远两营为先锋。
心中仍是放心不下，故又严令他不得越夏水。因复州贼人多聚居夏水之阳，只要周雄不过夏水，但沿汉水北岸行进，当无大患。
不料，得闻前方来报，周雄部先锋竟被兵力空虚的复州搞得如此狼狈。
岑炳担心酿成大错，赶紧召周雄回来。
……
周雄方入营，就有相识之人提醒他，节帅闻前方战况大为光火，恐要拿他治罪，劝他当心点，尤其要谨慎说话。
“你懂个鸟！凭俺与三哥的关系，顶多挨几句骂。”
话虽说得大气，可也只是强撑颜面，周雄其实心里忧惧参半。
他是与岑炳交情非同寻常，可亦知岑炳凡事先讲礼法规矩，随后再论人情……
奔节帅纛旗所在，入中军帐。
已知今日帐内氛围不同。
岑炳高坐主位，面若寒霜，其下分左右列坐朱武、李季方、逄公举、赵敢当等人，无不面容严肃。无一人发声，静得吓人。
周雄膝盖一软，半跪在地：“周雄回来向三哥请罪。”
“大帐之内，俱以军职相称。”
“节帅……”周雄更虚了。
岑炳问：“你言请罪，罪在何处？”
“复州贼人狡猾，不敢正面来与俺一教高下，装神弄鬼的搞偷袭，俺……罪在应对不及，教贼人得了便宜……”
岑炳再问：“既知罪，又当如何责罚？你自己来说。”
“罚俺……俺但凭节帅处置，绝无二话。”周雄把头一昂，大有任凭处置的决心。
“是吗？”岑炳冷笑道，“我要拿你的人头警示三军，严肃军法军纪，你也绝无二话？”
周雄一愣。随即慌了，单膝跪地变双膝，忙不迭请罪道：“俺知错了，是俺一时大意，请三哥……节帅饶命！”
座下逄公举李季方等人也吓得不轻，纷纷离席求情。
“周将军罪不至死，还请节帅从轻发落。”
“请节帅看在周将军多年追随的份上，暂饶他性命！”
“请节帅恩准他戴罪立功！若有下次，再行严惩也不迟……”
岑炳不顾，只继续数落道：“你统兵在外，身为主将，只因你一人之过，折我上百好健儿，我若饶了你，谁又曾饶了那些健儿性命！大军出征，命你为先锋，又因你一人之过，全军锐气尽丧，反助长贼人气焰，不斩你，置军法于何地！”
“俺……知罪……但俺不想死……”周雄真怕了，只一味磕头求饶。
其余逄公举等人也怕了，还道岑炳真要斩周雄，干脆一并陪跪周雄身旁，代为求饶：“恳请节帅从轻发落！”
岑炳自然不会真的斩周雄。
抛却二人多年情义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周雄所犯罪过，尚还称不上败，远不至于军法从事。
若因此事杀了他，只会显得自己暴虐嗜杀，让其余将领寒心。
且周雄对自己绝对忠心。如今这世道，忠心比才能更难得，也更重要……
但岑炳又必须做出重罚的样子来。否则，岂不视战场生死地为儿戏，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再考虑到他和周雄的关系，更要做足文章，好教其余将校看明白，何为军法无情。周雄犯错尚且难逃责罚，何况尔等。
眼看帐内已跪倒一片，连朱武亦半跪求饶，表面文章做足了，岑炳方松了些口风：“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诸将亦方松出口气，纷纷称颂节帅英明，节帅仁德。若当真为这点小事就要杀周雄，可知节帅生性凉薄，丝毫不念及旧情，亦可知他们往后在节帅麾下的日子，无不得战战兢兢，提着脑袋度日……
周雄自是如蒙大赦，忙磕头谢恩：“谢三哥……谢节帅，俺长记性了，再不敢有下次……”
“八哥快起，可折杀小弟了。”岑炳亲扶朱武起身。又招手示意诸将皆起，各回座位，一边对周雄道：“你不必谢我。若要言谢，便感谢众位兄弟求情。”
“是是。”周雄又忙不迭谢众人，“谢众兄弟活命之恩。”
诸将回道周将军客气。
帐内气氛稍融，岑炳却未忘活罪难逃，问逄公举：“军正以为，周雄之罪当如何惩治？”
“周将军一时疏忽，教贼人两度袭扰……”逄公举斟酌良久后道，“莫如，罚其薪俸半年，降秩一级……当可以儆效尤，警示三军。”
岑炳再问诸将：“你等以为如何？”
诸将皆言处置得当。
其实罚没薪俸降秩之外，至少还当施以杖刑，但逄公举及诸将都考虑到周雄副将颜面，故未提。岑炳也多少有些舍不得，杖刑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执刑之人没个轻重，真把周雄打个半残……便也糊涂一回，也不提。
但如此责罚明显过轻，难免有糊弄之嫌，教外人看笑话。
岑炳想了想，问逄公举：“我可否再加两条？”
逄公举回道：“节帅乃三军之司命，所有条令皆出节帅一人之手，自然可。”
“如此便好，不可因我一人坏了军中规矩。”岑炳点了点头，用商量口吻道，“便罚他去辕门外做阍卒三日？”
逄公举言可。
诸将亦皆称善。
不过是看守三日营门，算不得甚重罚。度节帅之意，仍是想警示三军，教所有人都看见周雄挨罚，如此再反省自己，敢不用命！
“再一条，”岑炳转示周雄，“罚你半年内不得沾赌。”
周雄忙赌咒发誓再不敢赌博。
自那夜遇袭后，他也自我反省，赌博当真误事……至少领军在外时，绝不敢再聚众设赌局了。
诸将多会心一笑，言节帅英明。周雄赌品不好，他们大多都领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