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赵石头的一天（一）
这天江宁县城的东大门口燃起了鞭爆（初唐就有，本为爆竹，后面改进了造纸术，慢慢普及开来，至北宋全面开花），巨大的响声吸引了城内外的百姓过来瞧瞧新鲜事儿。而在城内转悠，无所事事的赵石头也闻声而来。
等到两通鞭炮一过，现场便聚集了好几百人，男女老少皆有，众人便听到一个公鸭嗓子的尖细声音传来。
“各位父老乡亲，我是城外郑王宫庄的管事，我叫朱涛，在这给各位行礼了。盖因庄子需要招募一批人手，遂在此地叨扰大家了。”
随即有两个年轻汉子走上前，一人取出一张很大的红纸，分别贴在城门两端的城墙上，抹平后站到一旁。
是的，这个领头的公鸭嗓子便是奉了李鱼之命前来招工的管事朱涛，而这两名汉子便是牛大柱和牛二柱两兄弟。
前几日买下青龙山煤矿，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而这东风就是工人，大量的工人。烧玻璃是个大产业，里里外外需要很多人。修路，挖煤，洗煤，挖石英矿，运河沙，造炉子，吹玻璃，在这个缺少机器的年代，算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了。
所以，李鱼需要很多很多工人，时间紧迫，如今他也不差钱，所以跟县衙通了气之后，就派人发了招募文书。
众人皆上前驻足观看起来，只是如今是封建社会，识字率那是相当之低，这也就是为什么读书人那么受人推崇的原因了。
“有哪位识字的，快出来给大伙念念吧。”
“对啊，这上面说的啥。”
“郑王宫庄招募告示：为了共同建设美丽农庄，现需大量人手。遂在此招长工短工，年岁在十六至四十五岁。工种不限，泥瓦工、铁匠、石匠皆可，无一技之长但有膀子力气的，或者能识字数算的皆可。”
“待遇从优，短工工钱日结，日三十钱。长工工钱月结，月一千五百钱，年末还有额外赏赐。经验丰富有一技之长的，可聘为工头，工钱翻倍。速速报名，先到先得。”
人群中，走出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文士，朝众人拱了拱手，走上前朗声读了起来。
“原来是宋秀才，你吃了吗。”
“宋秀才，上面所说是真的嘛。”
“对啊，月一千五百钱，乖乖，这够我家半年的开销了。”
“是啊，有本领傍身的还能翻倍，那岂不是，我算算，哦，月三千钱，天呐，这怎么可能。”
“老汉今年六十一，能不能报名啊。”
“宋秀才，这上面说招女的嘛。”
“宋秀才。。。”
一听这闻所未闻的爆炸性好消息，众人皆大惊，争先恐后的朝前面的文士，也就是宋秀才询问起来。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这上面有江宁县衙门的公章，绝对是真的，这是断断做不得假的。”
大家一听，这好事竟然是真的，于是便像鸡鸭出笼一样，着急忙慌地跑到朱涛和牛家两兄弟的长桌前，叽叽喳喳地报起名来。
朱涛三人一看这架势，刚开始有些懵，但是马上喜笑颜开。吩咐手下招呼众人排成三列长长的队伍，直呼王爷的差事这下就成了。
赵石头也带上兄弟排进队伍里，一边听着前后人群兴奋的憧憬未来，一边朝报名处期待地望着。
队伍行进的很迅速，很快，就轮到赵石头了。
“姓名。”
“赵石头。”
“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何人。”
“小的是寿州寿县人，孑然一身，家中已无亲人。”
“可有什么手艺。”
“回大人，小人祖辈都是泥水匠，会砌墙铺瓦，修路造桥。”
“哦，很不错，你先到墙根处等着，等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去庄子的。”
赵石头心里一喜，这应该是被选上了，于是走到墙根处。墙根处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大家三两成群，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赵石头赶忙走过去，看到一起来的同乡赵大壮、赵二狗子和赵麻子，问过才知道，三人无意外地也都被选上了，心里很是高兴。望着众人充满期待的眼神，赵石头便想起了自己最近的遭遇，一时有些恍惚。
赵石头本是寿州下蔡（今淮南凤台县）人，家中独子。赵父老来得子，很是宝贝，将自己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了他。后来家中二老因病双双辞世，他也未曾娶妻，家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赵石头家祖辈做了几世的泥水匠，也算得是造房子世家了，而他们主要的生活来源就是帮人盖房子。
要说帮穷人盖的都是茅草房和土坯房，赚不了几个钱。主要是靠接大活儿，也就是帮乡绅地主这样子的富户造砖瓦房，修院子。每当这个时候，赵石头就呼朋唤友，带上一帮子兄弟接活赚大钱了。
赵石头的手艺很好，十里八乡的口碑也很是不错，所以大家也愿意雇他。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赵石头混个温饱，攒点儿小钱不成问题，手下也有一批忠实的弟兄。
不过他们的好日子在去岁末就变了，因为赵石头接不到活儿了。不仅大活接不到，就连穷苦人家的小活儿也变得稀少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后周军队，他们开始有动作了。边境偶发冲突，隔几天就听说北岸哪里的村子被后周人袭击，弄的人心惶惶，而安宁了许久的边境也就开始紧张了起来。
正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因为下蔡地处寿州的淮河北岸一隅，是南唐和北周的绝对边界，完全暴露在北周军队的眼皮子底下。
自去岁末，北周军队就蠢蠢欲动，小动作不断，城外的富户都感觉到了这股肃杀的寒意。于是便拖家带口，要么迁入城中，要么举家往南投奔其他亲戚去了，一时风声鹤唳。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赵石头跟他的几个好兄弟就更难受了。其他人还可以靠种田种地过活儿，他们地也卖了，只能啃老本。后来钱也花的差不多，便实在熬不住了，赵石头只好带着几个好兄弟沿着淮河东下，准备去运河大城楚州找找活计。
等赵石头到了楚州，发现也是人心惶惶，很多从北边泗州逃过来的人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虽然官府之人并未有什么大动作，但是大家心里难免惊慌。
赵石头觉得这诺大的楚州虽然城池坚固，人口众多，却也不是久留之地，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所以带着兄弟们继续沿着运河南下，准备去京城找找活儿干，后面沿着秦淮河慢慢辗转到了这富庶的江宁县。
“大家带上自己随身财物，跟我走吧。”
赵石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便见一虎背熊腰的汉子带着几个手下，正招呼众人。少许，众人便出发，前往郑王宫庄。赵石头看了一眼城门口还在排队的人群，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