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官府差役勒索堕民

差役对富有堕民敲诈勒索的例子比比皆是，为此激起了堕民公愤。“越郡差役类皆凶横，有某堕民颇著富有。会稽县卯差孙成，一再向之诈扰。各堕民闻之，群抱公愤，投诉之新设之堕民局绅董。据通禀各大宪，已奉批扎饬绍兴熊守提案质讯，严行惩办。”孙成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以为堕民乃软柿子可欺。堕民局绅董接报后，控告当局责成绍兴知府严惩不贷。黄寿衮创办堕民子弟学堂，要求绍兴知府熊起蟠革除向堕民勒索的衙门陋规，将其作为办学经费，遭到胥役的反对，堕民对此极为不满，奋起抗争。“先是绍兴堕民，自奉除去堕籍恩旨后，即议设学校，以开民智而育公德。当禀请地方官，将历年征纳之戏班各种陋规悉数除去，以充学校经费。旋议将公立之庙宇作为学堂，顾是庙向为州县差役聚赌之所，适值主持学务者以开学在即，先为扫除，勒令差役迁去，遽触其裁免赌规之旧恨，又加以立时驱逐之新嫌，顿时龃龉，互相斗殴。”起初，堕民人数甚众，差役难于抵挡，乃搬来救兵增援，堕民受伤者有8人之多。堕民闻讯，鸣锣罢市，并将逞凶的4名差役扭送会稽县衙责办，且护送受伤堕民验伤。县差孙成喝令同伙关上县衙大门，聚众殴击，并将送来惩办的4名差役释放，另外找来4名差役伪装受伤请求检验。堕民请验的8人中只验了5人，成了被告。其余鸣冤堕民均被差役击伤，有杨姓堕民之弟见势不妙，即赴府衙击鼓鸣冤。府衙传问是否有“呈词”，杨氏无言以对，乃饬令补呈，待缮呈递进，也置之不理。差役还肆无忌惮地到三埭街破口大骂。“堕民当未除籍之前，久为人所贱视，而衙署差役倚势作威，鱼肉良儒，又为人所共知，其以堕民为生财之源，以戏规为应得之利，几于习惯自然，一旦禀请革除，顿失一大宗利薮，其含恨在心，有触即发，固亦理之自然者矣。”堕民羞愤交加，进行罢市，并赴杭州向抚署跪香上禀。“三埭街里堕民因为同会稽县衙役争闹，各店都罢市停工，已进省在藩台臬台两处跪香告状。”浙江巡抚出面安抚：“尔等速即归去，候本院派员详查。”于是，由浙江省学务处派遣汪某到绍兴查办。汪某对三埭街堕民软硬兼施，责令迅速开市。堕民性素懦弱，此次罢市，也是迫不得已，抚院既派员查办，乃遵令开市。绍兴知府即呈浙江巡抚，说明事件的经过：

严阿四与县差之徒陈景福因事口角争殴，严阿四纠众将景福扭至明真观吊殴，陈景福之邻右徐阿福等前往劝解，该堕民即鸣锣聚众，胁同罢市，并将陈景福等扭送县署，该堕民等各携顶帽随同押送。其时观者人众，以堕民逞强，咸抱不平，群相诟詈，将其顶帽撩弃河内。两相争殴，附和者众，究竟何人在场殴闹，无从确查。县中锣帽人役亦在其内。所称捣毁学堂，查无其事。至堕民素来恃众强横，有呼为堕民者，即群相殴詈，现准开籍益无忌惮。所谓罢市者，仅杨长源、张正茂、张祥茂三家，余俱照常贸易，与学堂毫无干涉。该堕民以捣毁学堂捏词呈控，无非目无官长，借端挟制。

绍兴知府是非不分，颠倒黑白，袒护差役。“如云堕民与县差之徒因事口角，按究因何事，何以不彻底查究，以得其衅端之所在，曲直之所分，一也。又云堕民纠众将县差吊殴，按此层情节，绍兴府何由得知，其必出于县差之口，可以预见。夫平民除非苟不得已，犹不敢与在官人役为难，况其为积轻之堕民，县差役苟不与堕民为，缘何致互相斗殴，二也。又云差役之邻右前往劝解，堕民即挟众罢市，按仅止劝解，何遽罢市？其不止劝解，显有避重就轻之意可知，三也。又云堕民将差役押送，观看人众，以其逞强，群相诟詈争殴，按仅止押送，何得云逞强？然则争殴之人即差役之同党可知，且堕民之于差役孰强孰弱不问可见，若谓事外之人咸愿助劣差而嫉堕民，恐绍兴人亦有所不任受也，四也。又云究竟何人殴斗无从确查，则以通篇重诋堕民，谓其逞强；又云县中锣帽人役亦在其内，是则斗殴之人即为差役已无可隐讳，何以全归咎于堕民而不言差役之强横？谓非助彼抑此，谁其信之，五也。又云堕民素来强横，按堕民当未除籍之前素服贱役，咸仰鼻息于人，何由强横？且此案两造，一为堕民，一为差役，今使人曰堕民最强横，差役最良儒，信之者谁欤？又云自准开籍益无忌惮，按据此言，是直以开籍之举为不然，将朝廷一视同仁之意视为秕政，而开籍后设学校、免陋规等等更视为不合理之事宜，其一意庇护差役而惟堕民是咎矣，六也。又云堕民捏词呈控，无非目无官长，按堕民所控者差役耳，今加以目无官长之罪名，岂即以差役为官长乎？抑谓差役为官长之代表乎？不咎差役之需索殴辱，而专欲归狱于堕民，又何理欤！七也。”堕民开籍为清政府的“惠政”而为筹建堕民子弟学校者，乃是苦心孤诣。绍兴知府之所言，实为助长鱼肉者的嚣张气焰，让改良民俗的志士为之灰心丧气，也让堕民沮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