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新时代:数字技术驱动下的数字时代
1.1.1 技术与现代技术
技术是什么
克劳斯·施瓦布认为,技术是通过社会机制开发出来的解决方案、产品和举措,它包含一整套假设、价值观和原则,服务于人民和社会制度,反过来又能够影响社会生产力、结构和地位。[1]
按照克劳斯·施瓦布对四次工业革命的划分,无论蒸汽机的出现推动的第一次工业革命,还是电力的发明与大规模应用推动的第二次工业革命,亦或计算机和通信技术引发的第三次工业革命,或是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等数字技术推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发生的背后是一次次技术革命的推动,工业革命的发生又推动了人类社会生产和生活的颠覆性革新。可见,技术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是多么巨大。
现代技术的特征:全面地介入
现代技术和传统技术相比,体现出了对人、社会和产业全面介入的特征:
现代技术深度地介入了人的个体。人类也越来越依赖技术获得感知经验,并与社会互动。人体增强技术(Human Enhancement Technology)、生物打印技术(Bioprinting Technology)、生物识别技术(Biometric Identification Technology)等新技术的发展,使得技术和人相互嵌入,人和技术的边界日益模糊。
现代技术深度地介入了社会。现代社会是一个高度技术化社会,以数字技术为代表的现代技术使得万物都被清晰呈现、精准链接和高度关联,一个线上线下结合、虚实结合的新社会正在崛起。
现代技术深度地介入了产业。新技术+传统产业=新产业,未来的新产业必然是新技术驱动下的创新产业。尤其是植根于前沿科学和先进工程领域的新兴技术,如新材料技术、新能源技术、量子计算技术、脑认知技术、生物技术等新兴技术,将不断颠覆现有的行业,创造出新的市场,同时不断破解人类社会所面临的紧迫问题。
现代技术的问题:高风险性与技术鸿沟
现代技术的风险越来越高。数字技术对人、社会和产业的全方位深度介入,使得技术对人类和社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同时技术的创造者和使用者被赋予了更强的能力,技术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性正与日俱增。
现代技术造成了新的技术鸿沟。随着技术改造社会能力的提升,新技术带来的技术鸿沟的影响也将越来越大,这种技术鸿沟会造成新的不公平和更大的贫富差距。比如数字技术的发展带来了严重的数字鸿沟(Digital Divide)。数字鸿沟具体包括获取数字资源和接入数字应用差异导致的“接入鸿沟”,数字技术能力差异导致的“使用鸿沟”,以及数字原生资源差异导致的“原生鸿沟”。
数字鸿沟导致利益分配趋向不均等化,会产生比传统经济更严重的利益分配不平等和更大的贫富差距,尤其数字世界的资产比实体世界资产的创造和积累快N倍,源自数字原生的鸿沟(比如加密数字资产)会造成更为严重的差距和不公平。
技术伦理:技术公益、科技向善
“技术工具论”理念非常流行,很多人都会想当然地认为技术是中立的,它不好也不坏,它的好坏完全决定于使用者。这种技术工具论的观点实际上是相当危险的。如果技术是中立的,那么技术在设计、研发之初不需要任何价值伦理的制约,其结果就是技术在应用中的不公平性和潜在风险大大提升。
首先,我们要明确技术的价值导向性。只有树立这种价值伦理在先的技术观,才会有助于促进公共利益;只有具备社会责任感的技术研发,才会有助于积极的、应势而为的技术治理体系的出现。2018年生效的欧盟《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GDPR)中指出,要将价值观纳入技术开发过程,确保技术开发反映社会整体的价值观,而不只是开发者的价值观……我们要积极全盘考虑技术开发各个阶段可能产生的道德、价值观和社会问题,因为这将大大影响技术整合和支持社会共同利益的方式。[2]
其次,我们要树立高度的技术风险意识。新技术与传统技术不同,它对人类及社会的介入越来越强,技术发展的不确定性也越来越强,因此我们必须对技术采取更加严格而谨慎的态度。比如随着强人工智能的到来,人类是不是会被人工智能统治;再如纳米材料等新材料可能对环境或人体健康产生负面影响,而当这些材料尚未广泛应用的时候,大众也许不会意识到技术潜在的负面影响。因此,我们必须仔细探讨技术的功能、应用、风险及其存在的任何不确定性。
最后,我们要将技术和公益有机融合。在技术快速发展的过程中,福利与危险紧密相连。危险的一面在于我们越来越不能够确定,某个追求是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就像我们容易在网络(Cyber)空间的不断点击(click)中迷失方向。因此,我们应该把技术当作公共领域的一个“公事”,而不是技术工作者或企业的“私事”,使得技术成为“赋能,而非支配”,未来应当“由人类设计,造福于人类”,技术应当“使价值观成为特点,而非漏洞”。[3]
技术反思:技术的目的是什么
技术已经把人类社会连点成网,使其高度颗粒化、具有高度关联性,我们已经相互链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在这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技术社会里,我们需要反思技术的目的是什么,并基于此建立起正确、积极、统一的价值观。
普罗塔哥拉(Protagoras)说:“人是万物的尺度。”除人之外,一切都是手段。所有技术应该服务于人,让人过得更好,“人”才是技术发展的唯一目的。因此,我们必须遵循“以人为本”和“科技向善”的技术准则,并在这个共识的基础上将价值观付诸实践。
1.1.2 数字经济的认知
从技术的维度,我们可以将人类文明划分为农业经济时代、工业经济时代和数字经济时代。在时代变迁中,社会经济形态和商业形态不断地发生变化。
农业经济时代,主要的产业是农业,人们的劳动场所主要在田野。农业经济时代的生产是自然化的生产,人们依托大自然进行劳动生产,分工比较简单,劳动流程也是非标准化的。农业经济时代的信息流动主要依靠人或畜力这样的交通工具进行,社会要素流动缓慢,社会的变化也相对缓慢。
工业经济时代,主要的产业是工业,人们的劳动场所主要在工厂。由于人们掌握了越来越多的科学技术,工业经济时代的生产开始体现出改造自然、掌握自然的趋势。生产过程呈现出机械化、自动化和专业化的特征,劳动分工也越来越复杂。工业经济时代的信息流动主要依靠火车、汽车、轮船、飞机等交通工具进行,社会要素加速流动,社会变化的进程也相应加快。
数字经济时代,人和物体正在不断地数字化,数字化的要素相互链接、互动协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数字化网络。数字社会主要的产业是数字产业(包括数字化产业和产业的数字化)。人们的劳动场所主要在网络、数字空间。人们不仅仅改造了自然,同时也打造了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数字空间,数字经济时代的很多工作都与数字加工和传输相关。数字经济时代呈现出网络化、数字化的特征,劳动分工也日益复杂,更多行动是通过网络协同完成的。信息量单位从原先的原子变成了比特,信息流动瞬息就能实现,社会要素流动进一步提速,社会变化的进程也进一步加快。
图4 从农业经济时代到数字经济时代的不同时代特征的演变
数字经济时代与传统工业经济时代在生产方面有不同的特征,具体表现在新基础设施、新生产资料、新生产关系和新生产结构等方面。
农业经济时代生产的基础设施是土地,工业经济时代生产的基础设施是“铁公机”,包括铁路、公路、机场等。数字经济时代生产的基础设施则是5G、数据中心、工业互联网、物联网、智能终端等。
农业经济时代的生产资料是锄头和斧头,工业经济时代的生产资料是石油,数字经济时代的生产资料则是数据。数据在基础设施之间流动,并在流动中创造价值。
农业经济时代的生产关系是人与土地的关系,工业经济时代的生产关系是人与工厂的关系。数字经济时代的生产关系是网,并且在区块链的技术驱动下,数字网络空间将形成去中心化的信息网络。
图5 数字经济时代的新特征
在新的基础设施、生产资料和生产关系的基础上,数字经济时代全新的生产结构形成了,那就是基于网络的大规模协同与共享。在大规模协同与共享中,人和物都成为一个个颗粒,在线、相互链接、交互的颗粒,我们人类的生产和生活正在前所未有地关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