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兵劫
踏足此地，请舍弃全部希望。
这里是绝望的领域，任何希望都被视作一种罪不容恕的越矩。忤逆父亲的叛神者聚居于此，臭味相投么？作为这世界唯一的真神，父亲的光辉可以抵达世间任何一个角落，除却这里，被称为炼狱的永夜之地
炼狱是何时出现的？英雄与远古诸神展开千年神战，新神与旧神直杀的天地变色，万物凋零的那一日？青铜族第一次对神权说不，岩浆般的暴虐和岩石似的冷酷，终至叛旗高举，却在古神的屠刀下变成破碎的尸骸之日？如琉璃般脆弱的白银族，他们矫揉造作，在得到古神的怜悯同时，也惹的那个疯子癫狂之日？又或是那最完美艺术品，黄金族被废弃之日？不，是在更早之前，只不过这块绝望的土地当时还被限制在小小的一隅，负隅顽抗，可随着绝望的不断蔓延逐渐变成光明下的另一面。那之后，炼狱的叛神者和天国的宠儿们就保持着战争、休养、再次战争、又一次休养……，不断的轮回。
他们每一次用尽力气冲上天国，许多时候甚至连敲开天国大门都无法做到就被顷刻间压灭碾碎。但是，即便明知这一切只不过是无意义的挣扎，为争夺世界之钥时，他们尚且不是父亲的对手，何况神位皆被剥夺，沦落去炼狱艰难求生后。
所以，当那一天，无法再面对父亲，慌张逃窜，却找不到一处安歇，最终也只能同样跨上这块土地时，确实是得到了史无前例的热烈欢迎。围在自己周围，那一层层挂着“善意”笑容的身影，其中许多还是他亲手送到这里的“老朋友”，萨麦尔那时是感到尴尬了吧？
没谁愿意琢磨他的想法，炼狱的规矩是直白且残酷的，没有无用的伪饰。
雷电汇成的巨剑撕开了炼狱永夜的黑幕，照亮了这永远不见光明的绝域。让萨麦尔意外的是，第一个动手的是向来都以冷静著称的巴尔，雷霆化身的古神，也是现在凶名在外的众恶魔之王。
退避不是他的习惯，他一直只会不断向前。更遑论，此时他身上的伤势早已恢复，在斩断了和父亲的羁绊之时，力量还意外的更进一步，他也无需退避。扭曲空间，撕裂的黑洞中产生了强大的吸力，壮丽的雷霆之剑一寸寸抵近之余，却也被不断的抽离汇聚的力量。雷霆之剑斩到他额前时，却已经脆弱到无法破开他的皮肤了。
并没有继续动手，巴尔一击即退，然后转身离开，几名似是他心腹的古神狠狠看了萨麦尔一眼也追随他的背影离开了。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够真实，也绝对遵守自己的规则。
地震般的轰隆声宣示了第二个对手的到来，本来就足够高大的身影，在失去对自己的束缚后，变成了一尊小山似的红色巨神。没有耀目的术法，或者高明的招式，就是直直的一拳当面轰来，这是绝对的力量压制，不是可以硬碰的手段。
萨麦尔再次扭曲了空间，刚刚被黑洞抽离的雷霆之力从破碎的空间中以锁链的模样一道道缠上了巨神的身体。但是，没用，利维坦的力量无从阻挡，雷霆的锁链全然无法稍阻其势，只是轻轻一挣，碎成漫天青蓝色的流光。但是，这就够了。
利维坦的力量确实无法抵挡，但不代表不能斩开。映着飞舞的流光，萨麦尔将自身化成足以斩断一切的魔剑，虽不像巴尔那堂皇于天地间的雷霆之剑，却更为锋利致命。身影分开，萨麦尔全力压制住了冲上喉间的猩甜，紊乱的气息随着魔力的疯狂运转也顷刻得以平复。正对的赤色巨神重新变回了人形，轰出的左臂此时已经消失，但他却全不在意，反倒对着萨麦尔挑眉一笑。接着，同样转身离开。
第三个走上前来的是一个相对年轻的恶魔，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太阳般炽热的金瞳。萨麦尔对他了解不多，只勉强记得他的名字是瓦沙克，属于英雄时代诞生的新神。正直、高傲、忠诚也如诸神一般俊美，实话说，和他身处之地多少有那么些矛盾。
瓦沙克并没有急着动手，他静静的看着亲手将自己打落炼狱的罪魁祸首，看着对方那种看着一名稍有印象的陌生人的神情，有些受伤，有些愤怒，却依旧没有动手。
“已经可以了。”
萨麦尔看着面前过分正直的恶魔，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但对方依旧保持静立之势，直到萨麦尔周身的魔力波动彻底回复平静，年轻的恶魔动了。
和拥有撕开天幕之力的巴尔不同，也和力量足以崩裂群山的利维坦迥异，瓦沙克的攻击是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繁丽。夜幕似的天空上挂上了一颗颗星辰似的光点，将炼狱的天空点缀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风景。
萨麦尔对瓦沙克的了解实在不多，一时间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什么手段。这时，最优解无疑是抢攻，在对方彻底完成这奇异的阵势前。但是，碍于规则，他只能选择采取了守势。运转魔力，在身周筑成了坚实的城池，同时收束心神，等待不知名的攻击降临。
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却并非是萨麦尔的手段。在他愤怒的目光中，他又一次看到了那道眷恋的身影，站在一个黑灰色的破旧帐篷前，对着自己温柔微笑。
幻像？不对，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吹拂于面的清风，周围淡淡的烟火气味如那日一般无二。萨麦尔又不禁开始打量起了笑着的女孩儿，完全相同的气息。女孩儿面对他审视的神情，虽然有些不解，但依旧直视他的双眼，依旧保持着温柔的微笑。让他都一时间开始怀疑，难道曾经的种种不过是一场噩梦，又或者得到父亲的垂怜，令他重新回到了改变命运的一天。
“莉莉丝，我想你了。”
纯白的画纸其实很容易被染上其他颜色，只要用对了颜料。
“噗嗤”，肉体被刺穿的声音。在女孩儿惊异、不解又复归温柔的神情中，萨麦尔抽出了刺穿女孩儿瘦弱身体的右手。女孩儿费力的抬手，没有躲避她抚向自己面颊的柔荑，感受着怀中的她逐渐失去温度。
他无法自欺欺人，当时尚未拥有的力量，灵魂上多出的那道印记，还有女孩儿那记忆中却不会是当下的灵魂。他不会停下脚步，绝不对沉湎于记忆，只会一直向前，就像那天对她逝去的生命起誓一样。
“你怎么能？”
周身的光景变化，重新呈现出了炼狱的死灰色。瓦沙克看着亲手杀死女孩儿的仇人，眼中是全是愕然。
“这并不是幻想，你难道分不清楚？”
“我知道。”
萨麦尔已经无法再让声音保持平静，但还是果决的回应了恶魔。
“我无法理解你们。”
随着瓦沙克最后一句话后，同样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
那之后，又陆续出现了几名挑战者，都被萨麦尔蛮横的打发掉。
直到希拉出现，曾经一见面就忍不住要将对方除之后快的冲动，此时好像也没那般影响他的心神了。
妖艳的女恶魔带着戏谑的目光不住打量着自己，萨麦尔也同样观察着对方。这个有着两副面孔的家伙，萨麦尔一直最为反感。鉴于对方恶劣的性格，当听说她叛出天国之时他也全无意外。某种意义上说，虽然希拉能力优秀，但她是远比恶魔都更恶劣的存在，即使作为同僚之时，他也心中断定。
上次伏杀自己，她到底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论伤势只重不轻。但他却可以肯定，今天这个疯子必定会来到他身前走上一遭，但是看到她后，心中那种被黏腻污秽沾染的感觉，依旧令他非常不适。
“看够了？”
“呵”
希拉同样转身离开，仿佛真的就是来嘲讽他一番，并不打算出手的样子。
但就在女恶魔走出十几步后，突然出手，不详的紫色妖火凭空出现萨麦尔四周，封锁了他所有躲避的道路，只能硬抗。萨麦尔也不惧怕，同样运转魔力，月华般无坚不摧的银芒干脆的撞向逐渐收紧的火焰囚笼，两种力量的绞杀发出阵阵噼啪异响。
就在萨麦尔试图脱出紫火编织的囚牢时，一颗颗南瓜大小的黑球也慢慢向他逼近。
轰然的爆炸声中，众恶魔急速远遁，最终烟尘消散，只留下了有些狼狈的萨麦尔。希拉，早已经失去踪影。
那一天后，炼狱的住民承认了萨麦尔的新身份，在这里力量代表一切。靠着铁血手腕，百十年间，他便收拢了大批恶魔成为附属，变成炼狱势力最大的一位君王。有鉴于此，父亲甚至“亲切”的赐予了一个新的称呼，“撒旦”。
积蓄力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虽然期间也像模像样的对天国发起了几次侵攻，但总体来依旧以积蓄力量为主。直到突然的一天，人间居然也已经出现了公开反对父亲的战争，于是乎，恶魔们陷入了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
请战的声音不断的在他的宫殿前回荡，众恶魔的瞳孔已然变成了血红，满是嗜血的冲动。对于他们的请愿，他一直保持着一种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状态度。他在等待，等待这复仇的怒火被压抑到极致；他在等待，人间和天国的使徒们最终的答复。
终于，这个笼罩人间，天国和地狱的巨网编织完成，炼狱住民的战意也已经达到了无法压制的的顶点。
“于此，我召唤所有反抗天主的战士”。
炼狱的军团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集结开始了，不会考虑为再一次留下余力；不会考虑失败会招致的报复。这次的战争与曾经无数的岁月中为天主表演的一场场闹剧不同，这一次他们赌上一切。
由于您的“博爱”这世间已好久不见了笑声。在此，我代表这居于人间，天国和炼狱的使徒，奉上我们的一切，只愿您将陨落。您曾经最宠爱的孩子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