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香侠51（下）
撒手雕
智画和尚斡旋道：“大和尚愿作裁判，一手托两家，一不偏倪，二不向易，诸位意下如何？”
双方认可。随后商定斗场规则，宣布条款：一、此战无论结局如何，易倪恩怨就此了断，永不言战。今后任何一方不得无故再挑事端。二、刀剑无情，死伤难免，倘有死伤，后果自负，不得告官。三、此战单打独斗，在胜负未决之前任何一方不得擅自介入或搅局。四、一方认输、退场或告饶，争斗终结，不得再行逼杀。五、允许局中人使用暗器；局外人不得使用暗器偷袭。
双方击掌为誓。智画和尚有心，从大布袋中取出笔墨纸砚，立字为凭，双方签字画押，个中细节毋须详述。易小翞欲登场，易小叛拦住，请缨出战。易小翀叮嘱小心为上。易小叛颔首为应，整装迎前。及站定，却见“吊眼仙狐”毛二六咧着大嘴一摇三晃过来，嬉皮笑脸道：“小娘子，咱俩还用伸手么？”
小娘子！？易小翀、易小翞一愣：俺妹子还没出阁，这小子嘴里怎么吐这词？……——易小叛失身之事焉能主动说知？！
“……小娘子，咱俩谁跟谁呀！都一家人了，打什么打……”还要咧咧，易小叛早已怒不可遏，金丝柳叶刀寒光吐蕊，刀刀索命。
“哟嗬，小娘子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疼男人！”毛二六一蹿三跳躲过，嘴里依然喋喋不休。
易小叛万千仇恨凝于刀锋，接连进逼。毛二六游走闪躲，并不还手——八音洞一夕缠绵，真真太美妙了，至今回味无穷，“一日夫妻百日恩”，怜香惜玉尚且不及，何忍出手伤害呢？“好男不跟女斗”，不过一介女流，老鼠尾巴生疮——能有多大脓水，任由蹦跶累了，略施手段抱得美人归也就妥了。
斗场之上，生死悬于一线，如此想法岂不糊涂之极！毛二六“情”迷心窍，似有几分飘飘然——“当局者迷”是也！须知易小叛虽修为不够，亦出身名门，身怀绝技，非寻常女子可比，轻敌不得。
来往三十多个照面，霍见易小叛提纵上行，一记“风行花雨”，快刀翻飞，将敌上三路罩定。毛二六也不白给，闪转之间亮出精钢戒尺，“叮当”铮响，尽将来势化解。
易小叛乘势“力劈华山”跟进。毛二六赶忙“霸王托天”一磕，岂料易小叛借力身形一翻，影子般抄敌身后。说是迟那是快，长蛇吐信，霜刃追风……
毛二六料知不善，缩头猬磙疾遁。“吊眼仙狐”真是好样的，身活如鼬，跃翻磙掠，展身如鸿，飘飘飞离……
书中代言，若是寻常刀法，如此措置并无不妥，然以此应对易门绝技，则谬之千里——人行虽快，不及刀（芒），说是迟那是快，但见操刀之人骤然发力，刀芒陡长数尺。纤芒过处，毛二六“啊——”一声惨叫，如中箭之雁，跌落尘埃，春梦到头。
列位看官倘若有心，不难看出，此着正是易门绝技“流光溯影”。这手绝活侥幸了水蝴蝶，未能放过毛二六。
易小翞一旁观战，高声叫“好！”易小叛飘身落定，狠啐一口。
三合香会部众上前抢救，然而为时已晚——毛二六气息全无，脉动停止，已然无可救药。司马画生蹲身探察，观胸背要害处，肌肤完好，不见刀伤（口)，亦无淤斑、出血点。一介女流竟能隔空夺命，杀人不见血，若非亲见，谁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诡谲杀技。一时吃重起来：这小妮子貌美手黑，是个扎手货，轻敌是要吃大亏的……
深望多时，司马画生叹道：“唉！人称‘十二能’，也有迷忽的时候！”命人料理，而后阔步迎战。
易小叛冷笑道：“‘桃花大盗’，你也来送死么？”
“哼！小丫头片子，别不知天高地厚，谁送死还不一定呢！”一语未了，司马画生折扇“唰——”抖开，扇面之上展现一副叫人观之生畏的黑骷髅，轻轻翻腕，背面却是鲜艳欲滴叫人赏心悦目数枝桃花。——此乃阴阳扇也！
此人可不黏糊，开场即行绝命逼杀。小小一把折扇，在司马画生手里不知咋恁好使，运腕自如简直玩出花儿。书中代言，这把精工折扇，取名曰“香魂桃花扇”！
此乃特制利器，绢面钢骨，重二十余斤，十八根扇骨，平时折合，是为短棒；一旦抖开，扇骨前端有尖带刃，锋利无比，能轻而易举划破牛皮。扇骨中空，还能打出毒针。
但见刀舞扇飞，人走马灯，场面煞是好看。“香魂桃花扇”更绝，时而开屏，时而收合，上下翻飞，左右盘旋，神出鬼没，乱花迷眼。兴发之时，一撒手，小扇忒儿飞出，竟能飞雕一般扑啄掠杀。及招手，使号般翩然飞回，重归掌握。
书中代言，这手绝活名曰“撒手雕”，十余步之内，扇虽离手，犹可空中飞动，猱进鸷击，且收放随心，如驭鹰犬。怎不叫人叹为观止！
此战并无悬念。易小叛身处飞扇掌影拳脚交加之中，始终未占上风。来往二三十个照面，渐觉心虚气短，虽金丝柳叶刀在手，但在强势压制之下亦锋芒尽挫。易小叛心犹不甘，愈加忧急，欲故伎重演，再施“流光溯影”破局逆袭，几番努力，竟无机会。——书中代言，抑敌长技不使发挥，实为一种策略，一种智谋。此乃马画生高妙之处。
长技无以施展，武功无以撼敌，纠缠时长自是越打越烂。对战约一盏茶工夫，蓦觉眼前迷离，忽而骷髅狰狞，忽而漫天飞花，忽而掌影叠乱……如此状态岂能再战，易小叛虚晃一刀，腾身便走。
司马画生见状，冷笑一声，迅即召回“飞雕”，运气发力，“丹凤朝阳”望空一记开山霹雳掌。但见一道光影游蛇状闪过，易小叛即如断线风筝，当空翻了几个跟头，失控坠落……
有人飞身掠过，恰到好处抢接入怀——观之，郦弱水是也！再看易小叛，口吐血沫，面色焦黄，二目紧闭，五官挪移，痛状毕现。郦弱水忙运气封其六枢穴，以防气泻血崩。
司马画生怎会甘心，跟进逼杀，却见郦弱水怒目而视，掌筋暴跳，料知难惹，遂望而却步道：“阁下是局外人，连她两个哥哥都不管不问，你何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一介女流，败逃出局，你已然赢了，何必夺人性命，徒增罪孽？”
“哼，说得轻巧！适才她痛下杀手，不也残忍之极么？难道光兴她就不兴俺，这是何道理？”
智画和尚身为裁判，自当发声，正色道：“司马香主，此战只为息怨，不为绝杀。斗场规则明言：‘一方认输、退场或告饶，争斗终结，不得再行逼杀。’本规则既是事先约定，双方理当遵守。阁下若为复仇，尽可另行邀约，大可不必今日，大可不必在此，大可不必当着老僧的面！”
司马画生虽忿忿然，毕竟知晓长短，不再言。易小翀趋近探问道：“小妹，感觉咋样？——叫老管家陪你下山吧？”易小叛睁开眼，轻咳数声，连连蹙眉道：“……不碍事，歇一会儿就好了。”
易小翞迎战。易小翀轻声提醒道：“这厮扇上功夫厉害，兄弟多加小心！”易小翞道：“哥，咱俩瞧的一样多，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而后大摇大摆上场。
司马画生一撇嘴，不屑道：“老二（易小翞排行老二），你——草包一个，跟我提鞋都不配，换你哥来！”易小翞一笑道：“哼，吃屎也要挑个硬橛，你中、你能！”易小翀听着别扭——损别人别把自个儿绕进去啊，皱眉道：“恁多费话！”
交手即是刚猛搏杀。场面之上一时刀来扇往，火光迸溅，铿锵作响。对比可知，易小翞武功造诣远胜易小叛，吐浑刀刚猛酣畅，势如猛虎。司马画生扇技虽绝，毕竟短小轻盈，难撼刀势，打斗一柱香工夫，并不见功。
这一回，易小翞似乎很沉得住气，稳扎稳打，巧于周旋，不留破绽。另只手还不闲着，时不时打兜里掏出两颗小东西，扬手撂到嘴里，吧叽吧叽嚼得津津有味。司马画生不解道：“这时候还有闲心吃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愿意，管得着吗？”
“咦，你吃的啥东西？咋恁香呢？”
“焦花生，花生炒焦了才香呢。要是炒煳了，就是煳花生，煳花生又苦又涩，不是东西。煳花生（画生），要不要来两颗尝尝？”
“花生”音同“画生”，此举显为挑逗激火。司马画生怒不可遏道：“有种就亮真本事，作践人算啥本事？！你嘴损，我叫你吃屎！”手上加劲，掌中扇猎猎作响，频频发威。
欲知一场厮杀是何结局，且看下回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