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香侠45(上)
布袋僧
易小叛愕然一愣,狐疑道:“怎么会呢?老管家虽说说话怼人,脾气倔点儿,可毛病归毛病,怎能说是卧底内奸呢?这、这太离谱了吧?”
“小叛,你冷静想想。从症状看,那天你得的病不像中风,而是一种未知的怪病。追根溯源,这事肯定与倪天行派人送的那封约战信有关联。不是痴情男女鸿雁传书,莫名其妙弄一封花信,岂不是画蛇添足么?那些西域的花草(星星莎)上边肯定有弯弯!还有,舒彤明明识字却矢口否认,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我不信,一万个不信!大管家跟俺姑有情有义,对俺家真心实意,三合香会怎么可能收买得了呢?该不是编瞎话蒙我吧?把我哄走你好跟那两个狐狸精鬼混,哼,我才不上当呢——想骗我走,没门!”易小叛竟以别样心思揣度。再劝,越描越黑,易小叛死拧活拧,全然不听。
数日后,众侠赶到香椽寺。
寺庙不大,坐落深山密林之中,超然世外,颇为清幽。寺门紧闭,不见香客。叫开门,一位慈眉善目的胖大和尚迎了出来。
那和尚大块头,袒胸露乳,粗手大脚,腆着弥勒肚,身后背着个大布袋。一眼瞅见随庵道长,惊喜连连道:“哎哟,随庵老弟,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伸手拉住,亲热得不得了。
书中代言,这和尚法名智画,江湖人称布袋僧,是位独立独行、落拓不羁、个性鲜明的僧人。有个别样喜好——平时总爱背个大布袋,很少离身。
在此交代一句,这口布袋是特制的,上边缀有挂钩,平时挂在后背上,不需要总用手拽着布袋口。布袋里装的东西五花八门,经卷、钵盂、干粮、草鞋、雨伞、木鱼、奇石、酒葫芦、三截棍……凡是用得着的东西,一股脑往里装。
有一回云游五台山恰逢天降大雪,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只得露宿荒野,想不到这位仁兄居然突发奇想钻到大布袋里将就了一休。这种睡法别致无朋,那一觉睡的美呀!似乎比皇帝老儿的龙榻还要舒坦一百倍。从那儿往后,这口布袋就再也拉不下了。
两相见礼毕。得知眼前鲜亮男女身份,智画和尚大为惊奇:破庙小寺哪来过这么多贵客!不由尴尬一笑道:“师弟,要是你只身一人也就罢了,来这么多贵客稀客,你好歹招呼一声,也好叫我早有准备,拾掇拾掇,至少洗把脸换身干净袍子啊!瞧,这多难看!”——这主儿真是太不讲究了,连洗脸也觉得费事,几天洗一回脸是家常便饭。
随庵道长随性道:“得啦,啥时候学会要好啦?又没外人,就你那副邋遢样,再好的衣裳穿身上,背个穷八辈的破布袋也没有模样。——你身上有没有跳蚤虱子虮子?”
智画和尚笑道:“放心吧!我这人虽说腌臜点儿,还真没工夫养虱子养虮子养跳蚤养老鼠找乐子。”
说话间已到禅房。智画和尚要烧水沏茶,随庵道长果断制止道:“不喝啦,先说正事。我问你,那一年冬天,我交你保管的那两卷秘著呢?”
“秘著?——什么秘著?”智画和尚连连眨眼,一脸茫然。
“你好好想想。封皮儿上有名儿——《碧月宝鉴》《静庵歧要》……”
“哦,有这码事。——请随我来。”智画和尚一拍脑袋道。引众侠走角门至幽僻小院,来到一处房门紧闭、锁头锈蚀的密室。取钥匙好大一会儿才打开房门,一股潮醭儿味随之扑来——显见有些时日无人光顾。室内并无多余之物,只有三组满是积尘的柏木大柜。大柜无锁,一通翻找,结果大失所望——哪有《碧月宝鉴》《静庵歧要》踪影!
随庵道长问道:“师兄,你再想想,秘著到底放哪儿了?”
“就放这儿了!”
“就你那嘻哈脾气,该不是把秘著当成废纸擦腚了吧?”
“瞧这话说的,多不登大雅之堂!当着小辈的面,(云箩)公主(水蝴蝶)裙主冰清玉洁,都是有身份的人,咱就不能说话斯文点儿!”
“既然放这儿了,怎会扎翅儿飞了呢?会不会弄到破布袋里去啦?解开看看。”
“不会的。甭看我流水,布袋里装的啥还是有数的——不信你瞧瞧。”打开布袋一通翻腾,果然没有要找的东西。
“哎呀!师兄,你怎么把宝贝弄丢了呢?”随庵道长急得满头大汗。
智画和尚满不在乎笑道:“师弟,不就是两本破书吗?丢了就丢了,值得大惊小怪么?”
随庵道长愈发急躁道:“哎呀,师兄!你大错特错、罪不可恕,你晓得么,正是两卷秘著流传于世,引发武林一场浩劫?”
智画和尚懵了,挤巴挤巴眼半天没说出话来,最终才道:“是么?就那两本书,能惹出恁大乱子?”
随庵道长道:“你晓得那两卷秘著是何人所著吗?”
“你不说我哪能知道?”
“告诉你吧,那是武圣人倾尽毕生心血所著。”随庵道长连连咂嘴。
“……!”智画和尚登时傻眼了。
随庵道长遂提及一段旧事——
……当年,岳帅携二子岳云、岳霆到武当山拜会张三丰,谈及让儿子拜师学艺之事。张三丰托辞婉拒,说倘若孩子有心,有武学著述可资借鉴,请两月后来取——即尚未杀青之《碧月宝鉴》。
不知何人透风,消息被金帅斡离不获悉。斡离不大喜过望,派麾下猛将完颜重基引兵三千,日夜兼程,以迅雷之势包围了武当山,逼交秘著。罄尽一生心血的武学著述焉能送于胡虏强盗!无奈之下将其托付明阳道士(即后来的随庵道长),命他密道潜行,下山远遁。
金兵上山时,张三丰已自断心脉升仙多时。没有不透风的墙,明阳道士下山之后,金兵随后一路追杀。明阳道士恐秘著在身难保万全,将其转托香椽寺智画和尚,而后仓皇远遁……
听完始末缘由,智画和尚怨道:“师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还蒙在鼓里只当两本手抄文稿呢!”
随庵道长道:“我不是怕说出实情,担心你搁心里,对你、对书没好处嘛!唉,想不到你啥心也不操,一页也没看,就是翻一页浏览两眼也能瞧出真金白银哪!”
“哎呀,事到如今,光埋怨有什么用?就算把我开刀问斩,能换回来两卷秘著吗?”
“你想想,谁会打那两本书的主意?”
“唉,这么多年了,谁能说清呢。要说有内鬼,不大可能。你都瞧见了,香椽寺就一穷庙小寺,仅靠山野人家施舍的几个香火钱勉强撑持。就这间破屋,比不得少林寺的藏经阁,虽说有门有锁,那是聋子的耳朵——摆设,防好人不防孬人,随便找把钥匙都能打开房门,柜子又不上锁。早知道那是宝贝疙瘩,说啥也不能搁这儿啊!”
易弱水插言道:“叫我看,偷书之人并非寻常窃贼,肯定知晓底细,专为秘著而来。”
智画和尚狐疑道:“是哦?谁的鼻子这么灵呢?”
易弱水解释道:“试想,这地方除了账簿就是经卷,没有值钱的东西。这又是一间不显眼的偏房,偷书之人不大可能瞎摸乱撞跑到这儿来!”
是啊!消息是谁透漏出去的呢?智画和尚、随庵道长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一脸疑惑。智画和尚两只大手一摊道:“这事跟我没关系,师弟,肯定是你那儿跑的风。”
是啊,智画和尚今日才知道藏宝秘密,怎么可能走漏消息呢?这是明摆的事!众侠目光随即移聚到随庵道长身上。
随庵道长满面无辜和不解道:“我也没跟谁说过这事啊!”
易弱水点醒道:“师伯,会不会说话不走心,无意间……叫别有用心的人捕捉了消息?”
“叫我想想。”随庵道长紧皱眉头,在记忆深处苦苦搜索,良久才道,“会不会是……?……那一年,我离开香椽寺,路过易家庄,易铁山盛情款待,我吃了不少酒,会不会酒后说话没把门……?……不,不会的!”连连摇头。
智画和尚眼光霍然一亮,一拍额头道:“哎呀!有个人,我怎么把他忘了?!”
欲知其为何人?且看下回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