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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香侠41(上)
恩情断
易小翀冷冷道:“公道话?!你做的那些事儿要是正大光明,有必要叫别人帮腔垫言吗?我还得再说你一句,眼下小叛正是结亲下聘的时候,男女有别,人言可畏,请你自重!”
一言和鸣,易小翞正色道:“大家都不是穿开裆裤的小孩子了,你跟小叛一个青春一个年少,干柴……天天黏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像什么话?!要是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易门书香门第,礼义传家,你不要脸俺还要脸呢!”
这话比打脸还疼!陡觉一股子委屈、酸楚、苦痛一个劲儿往上涌,强压不住,铁打的汉子肩膀一抖,“哇——”地哭出声儿来。
易小翀漠然视之,了无表示。易小翞一撇嘴,扭过脸去。舒彤围着易弱水转了一圈,换作一副温和模样道:“哭有何用?易家待你恩重如山,你不思图报也就罢了,怎么可以一时糊涂乱来呢?男欢女爱无可厚非,只是使这种法儿不妥。”轻拍易弱水肩膀,一反常态,以温厚长者口吻规劝起来,“年轻人,长点儿记性吧!与人为善总是好的,给别人出路自个儿才有出路,叫别人过得去自个儿才能过得去……只要你知错就改,啥话不说,大家还是一家人。”所言大有嚼头,叫人一时摸不清头脑。愣怔之间,易弱水只觉肩头蚊叮般微有刺疼,只是沮丧之时,无暇顾及……
既然心已走远,失态垂泪又能表明什么?洗刷什么?唤回什么?易弱水一咬牙,收泪道:“大家觉得我害了小叛,我……我无话可说!”“刷——”宝刀出鞘,双手敬呈易小翀,慨然道,“请杀我为小叛抵命!”
易小翀翻翻眼皮,并无作为。舒彤温言道:“大家都不傻,你演这出苦情戏给谁看?杀了你能还回小姐健康之身吗?你要是条汉子就去孤鹜峰采红花香莎,只要治好小姐的病,易家跟你两不相欠。易家庙小装不下大神,池浅容不下蛟龙,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既是如此,赖在易家自讨没趣。易弱水收刀入鞘,迈大步排闼而出。易小翀、易小翞欲拦,让舒彤按住。易小翞不解道:“就这么放他走了?要是……?”
舒彤笑道:“放心吧,他不会跑的。”
“万一……?”
“不必担心。但凡是人,皆有所图。只要小姐安好,易家大院还在,他心中的念想就不会断,就舍不得走。这就好比放风筝,任它飞得再高再远,只要那根绳儿还在手里,他就跑不了。”
言之有理。易小翞蓦然发现,那舒彤也懂得人情世故,并非老实疙瘩一个。
——岂知隔墙有耳,这一幕,被窗外一人看得真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冠以“鸳鸯七”“溜街太守”“灵犀圣君”诸多名号的小忐忑儿!……
易弱水烂醉如泥,跌跌撞撞出了醉春烟酒楼,一路上醉言含混道:“……小翀、小翞,你俩也不相信我!小叛待我跟亲哥一样,我怎么会害她呢?……舒大管家,你是个老糊涂虫,你冤枉好人,你不是东西!我又没吃你喝你,干嘛跟我过不去?……”惹不少路人引颈观看。下了金堤,冷风一吹,腑内上漾,酒劲上行,迷迷忽忽醉倒路旁,依旧喃喃不已。
天黑了。两个贼发现了昏睡不醒的易弱水。“哥,这儿有个人,喝傻了,睡在漫地里。”“摸摸他身上有没有干货。”一摸,有几两碎银,二贼喜晕了。
二贼走出多远,又返回来了。大孬道:“该咱爷们发财,这小子身上还有油水没榨干。”
小孬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你背他走,绑他一票,看能不能再勒索一把。”
二贼嘿嘿又笑了起来。
醒时,天已亮。易弱水惊见被人粽子似的绑在一处空房子的顶梁柱上。看来看去,眼生,不由连挣带叫,白费劲——怎能挣得开!
二贼进来道:“别嚎啦!再嚎也白搭,快说你家住哪庄、啥门啥户、爹娘叫啥,老子好叫人送信,拿银子赎你。”
易弱水苦笑道:“原来二位要绑肉票,你俩的眼真是长到裤裆里了!我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上无片瓦、下无立锥,是师父收养的我,他老人家故去,两个师兄容不下我,把我撵出来了。我孤苦伶仃,穷得只剩下影儿了,想从我身上弄钱花,怕是狗咬猪尿泡瞎忙活啦!”
大孬拿刀子比划了好几比划,狞笑道:“你小子嘴不干净爷不跟你计较,你说你没门没户、没家没业,干吊净光,鬼才信!敢跟爷耍滑头,可有你好受的!”
“信不信由你。”易弱水眼皮一耷拉道。
“好小子,像你这号的贱种老子见多了,看来不放点儿血你不知道啥叫皮肉之苦。”利刃直戳,扎中易弱水胸脯,鲜血随即洇湿了衣襟,大孬瞪眼道,“你说不说?再不说,老子一使劲,你这条小命就得见阎王!”
“求你下手痛快点儿。”
大孬收刀,瞅了瞅小孬道:“这小子不怕死,难道他真是个活腻歪的穷种?”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干咱这一行的碰见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儿也没招。”
“喂,你叫什么名儿?”
“易弱水。”
“易弱水?!哟,这小子是易铁山的徒弟,厉害着哪,咱惹不起!他说的没错,听人说他暗害小姐叫易家兄弟赶出来了。”
“真倒楣,白忙活了,把他剃了算了,省得往后找咱爷们的麻烦。”
大孬操刀趋近,手腕一硬,寒光一闪,只听惨叫一声,有人倒地。
倒地的不是易弱水,是大孬!——卷叶镖是从门外打进来的,正中大孬后心。
小孬扭头一看,见两女一男堵在门口,大惊失色,纵身一个鱼跃,破窗而出,溜之乎也。
不速之客何许人也?原来是两位美貌女子和一个苍髯老者!两位女子不必过多着墨,芊芷国云箩公主、“一抹红”水蝴蝶是也。那苍髯老者非是旁人,乃前文多次提及的“智侠”随庵道长!
三人何以现身,还需啰嗦几句。此事还得从云箩、水蝴蝶祖茂山遇难说起。
那日,二姊妹被毛二六施展“梅花点穴手”戳中穴道,一时动弹不得,瘫软如泥,任人摆布。司马画生、毛二六遂将到手尤物弄进盘龙洞(事后方知洞名),急不可耐,欲行奸淫。
恰其时,毛二六忽觉脚脖儿一凉,一条光溜溜、滑腻腻、肉纽纽、凉丝丝、带子一样的东西顺着裤管直往上爬。伸手抓住,却看不清是为何物。
那物不甘被拿,挣扎蠕动间猛地在毛二六手背咬一口。“哎哟!蛇——”毛二六吓得屁滚尿流,尖叫一嗓,狂甩之,兔子一样蹿了出去。司马画生亦遭蛇袭。蛇类冷血,毒益莫辨,加之天黑不明深浅,司马画生虽为耍蛇行家,也不敢逞强,只得弃了到手娇娃,张皇而走。
群蛇循着人味儿,蜿蜒蠕动,朝云箩、水蝴蝶袭来。二人有心自救无力作为,一任那些骇人之物在身上盘来盘去,直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已。
二位娇娃并未命丧蛇口——吵闹声惊醒洞中一位静修高人。此人即是“智侠”随庵道长!
书中代言,随庵道长俗名施典,曾随施全参与刺秦(秦桧)。未遂,施全遇害。他见机不利,乘乱逃离远循,后落脚栖凤山白云观,改头换面,习武修道,一来掩人耳目,躲避追杀;二来韬光养晦,待机而动。
那段日子,惯常舞枪弄棒的赳赳武夫行头一改,葛衣芒鞋,打坐清修,远离喧嚣,超然物外,闲看云舒云卷,淡看花开花落,倒也怡然自得。
然随庵道长骨子里并不甘于清修无为超然世外,而是念念不忘为岳帅洗冤、为施全复仇。此番下山,名为云游问道,实则联络武林同道,筹谋二次刺秦。为出奇制胜(投毒暗杀),亦为事败自杀(免得牵连他人),他万里西行,特为寻找一种俗名“花丫头”的毒蛇,以为药(毒)用。不想在盘龙洞赶上云箩、水蝴蝶遭劫,遂出手相救。后来,三人一同回东土,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上易弱水生死一线间……
欲知群侠聚会引出多少故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