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苦海
传说中，天地间第一束的光，却是诞生于最黑暗处。
过了许久，张小凡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只觉得全身好冷，寒入骨髓，那样的一种寒冷，让自己想起曾经在死灵渊下，和陆雪琪一起面对众多阴灵的时候。
张小凡挣扎着站起身来，四处观察，只记得刚才从地面往下，身体一直在跌落，过了许久才撞击到地面，昏了过去，那么此刻应该深在地底，他抬头看去，想知道离地面有多远。
只见周围上空，竟无边无际的全部是岩石土层，只有头顶上方一个小小的出口，似乎在闪着光亮。
那是——地面？
张小凡不禁有些骇然，这山体之中竟被黑水玄蛇弄出这么大的一个空腔？
还是说本来就是空的？
耳朵渐渐听到了水波声。
他环顾四周，果然发现了寒冷的来源，身边赫然是了一片巨大的银色汪洋，正散发着冷冷的寒意。
巨大的银色海洋一望无际，深入到山体深处，而自己正站在岸边，渺小如粟。
“咳~”身边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张小凡回头看去，只见岸边靠墙壁的角落里，普泓上人正被石块压住了腿，正吃力的喘息着。
张小凡一惊，连忙过去将石块搬开，扶着普泓上人坐起。
幽暗无光的地底，泛着银光的水面，才让他看清普泓上人的脸色。
只见普泓上人吃惊地看着那片银色的汪洋，先是震惊，紧接着神情落寞，最后竟是发出一声声苦笑。
“大师，你这是……”
“没想到啊……，这【五海】之中的【苦海】原来竟在我天音寺的脚底下。”
他语气悲戚，轻轻叹息一声。
张小凡不禁有些愕然，之前在死灵渊下，他和陆雪琪遇见了【无情海】，此刻又在塌陷的天音寺地底，碰上了更加神秘的【苦海】。
“苦海无边……”普泓上人将双手合十，看了张小凡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愧疚：“连累小施主了。”
张小凡轻轻摇了摇头，借着海面的银光返射，想看看有没有小红和小灰的身影，但是扫了一圈也没有找见一人一猴，不禁有些担忧。
张小凡收回目光，看了普泓上人一眼，坚定道：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想必我们一定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普泓大师脸色平静，却是发出一声苦笑，“我腿脚已伤，只怕不能行走了，小施主，你且自谋生路去吧。”
张小凡微微皱眉，检查着普泓上人的伤口，只见他的腿腕已然被利石砸中，破开一个血淋漓的伤口，此刻正血肉模糊着，隐隐可见森森白骨。
但见普泓上人的脸色，此时却十分平静，仿佛那伤口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悲痛。
张小凡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内衣裳撕下一块，将伤口轻微包扎，止住流出的血液，又将身上带的大黄丸，拿了几颗，递给面前的普泓大师。
“你这是……”普泓上人一愣，看了一眼张小凡。
“大师，这是我师父师娘费心血熬制的秘药‘大黄丸’，能够固本培元，对疗伤很有效果。”
普泓上人直直看着张小凡，却不接过丹药，眼里闪过一抹震惊之色：“你……”
“你养好伤，我们一起离开！”张小凡重重点了点头。
“你不怪我？”普泓一声苦笑，似乎想起了自己师弟在草庙村那晚犯下的滔天罪孽。
张小凡的目光深深看向了湖面，只见苦海银光粼粼，一望无际，仿佛每个人心底深藏的遗憾与恨意。
“恨过了。”张小凡收回目光，直接将丹药塞在普泓上人手中，微笑道：“我还有事需要求大师。”
普泓上人的手掌紧紧攥着那几粒丹药，心里一暖，连忙道：“你且说吧，我自当尽力帮你。”
“现在不是时候，”张小凡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腿弯，缓缓道：“我们安全离开之后，我自然会告诉大师。”
“大师先服下丹药，我背着你离开。”
看着张小凡毅然决然的目光，普泓上人一时竟怔在原地，不能言语，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将丹药服下。
张小凡蹲在地上，露出一个脊背来，“大师，上来吧。”
普泓上人轻轻点了点头，趴在了少年的背上。
张小凡猛地一起，只觉得身上的普泓上人竟轻的出奇，不由地有些惊讶。
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普泓上人低声道：“我已辟谷数年，只在山顶小寺领悟佛道。”
张小凡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也不知这苦海里有没有鱼，如果有的话，大师就没有口福了。”
“我烤鱼可是很好吃的！”
张小凡背着普泓来到苦海边，眼见水光粼粼，似乎在流淌，不禁问道：“大师，我们要沿着岸边哪个方向？”
普泓静静瞅了一眼苦海，见水面波纹似有流淌之意，便道：“我们往上游去吧。”说罢伸手指向水面流向相反的方向。
张小凡点点头，两人一路沿着苦海边慢慢前行。
一路上，不管是岸边还是水面，不时有着各种残缺的建筑物碎块，以及破碎的经幡、蒲团等许多物品，看来随着那大洞的碎裂，整个天音寺都深陷深渊，不复存在。
苦海淅淅流淌，四周静谧的出奇，似乎没有一个活物。
张小凡的脚步忽然一窒，呆在了原地。
普泓上人有所感应，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一望无际的银色苦海之上，此时正点点闪着金色光芒，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正半躺在苦海岸边，露出巨大的金色佛头。
银色的浪花一冲一冲，不断地冲击着那金色佛头，转而露出更多的躯体来。
正是原本端坐大雄宝殿正中的释迦牟尼金身。
那原本掐着兰花指的臂膀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脑袋，半个身躯，连盘腿底下的莲花宝座也失去了踪迹。
张小凡不禁愕然，原本那数丈之高的巨大佛像，此刻躺在苦海岸边，竟如此渺小，仿佛大海里的一粒尘埃。
普泓上人目光一凝，久久盯着那金色佛像，不能言语。
他的眼里悲光切切，痛苦万分。
“走吧。”不知过了多久，背上的人忽然淡淡道。
“苦海深处，亦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