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青梅竹马
苦海的某一处，岸边。
一个人影正在银光无际的苦海里游着，拼命地推着另一个漂浮的人。
过了许久，他们一起靠岸。
浑身湿漉漉的萧逸才凝视着眼前的人，一袭紧俏玲珑的黑衣，贴着她瘦弱的身躯，那张冷艳苍白的脸上，此刻还有被鲜血染红的印记。
萧逸才的眼神挣扎而又痛苦。
他的手颤抖着，握着七星剑摇摇欲坠，剑尖直抵她的心口。
伴随着微弱的呼吸，她的胸膛慢慢上下起伏着，似乎在等待眼前的男子，在做最后的抉择。
扎下去吧！
扎下去吧！
扎下去，一切就结束了……
萧逸才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喊声，仿佛遥远记忆的深处，正有人对着他诉说。
“她已堕入魔教，不再是我青云门弟子！该诛！”
“她滥杀无辜，离经叛道，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逸才，你要时刻谨记，再见的时候，就要与她拔剑相向了！”
拔剑相向……
萧逸才的眼眶微微泛红，死死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眼底深处似乎有仇恨在熊熊燃烧，是那近百年来都难以忘怀的不甘与耻辱。
剑尖一点一点下坠，轻松地划开了她黑色的衣衫，露出她如雪的肌肤。
那抹冰冷，似乎带着主人内心的犹豫，悬停在了上方。
萧逸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阖上了双眼。
剑尖直直向下，刺入了那抹雪白。
昏迷中的女子一声闷哼。
鲜红的血从剑尖之处迸射而出，猩红点点，沾上了萧逸才英俊的面容，鲜血淋漓之下，他俨然仿佛一个恶鬼，正在收割脆弱的生命。
他的眼眶里，此刻早已是半片猩红之色。
他浑身颤抖，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剑。
扎下去吧！
扎下去吧！
这难道不是自己最希望的结果吗？
“你……还好吗……”耳边忽然传来她微弱的声音。
萧逸才浑身一怔，僵在了原地，眼睛难以置信地慢慢挪动着，直到看到那张苍白绝美的脸上，此刻正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的眼睛如清泉般澄澈，甚至能够看清自己的倒影。
她伸出手掌，慢慢抚摸着他的脸颊，任由那抹冰冷无情的剑尖，残留在自己的体内。
“你……瘦了……”
她露出苦涩的笑容。
萧逸才如遭电击，一把将七星剑拔了出来，战栗不已的身躯早已承受不住，整个身子痉挛着滚到一旁，大口呼吸。
“……没想到再次相见的时候，会是这样……”
“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没有去处……”
银色的浪花轻轻冲上岸边，拍打着两人的身体，暗无天日的苦海之侧，仿佛躺着曾经通天峰上两个两小无猜的孩童。
两个人都躺着，看着天顶之上那抹小小的光亮，那片狭小的天空。
“天音寺的事，你也有参与？”萧逸才声调忽然冰冷，质问着身旁的人。
顾文秀轻轻点了点头，平静道：“是。”
“好啊！”萧逸才咬了咬牙：“真是杀你一万次，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来吧……”顾文秀闭上双眼，抿着双唇。
“能死……在你手里，我亦……无憾。”
萧逸才震惊地看着身边的人儿，沉默了许久，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重重锤了下地面。
“我……下不了手。”
“既然如此，那多谢你的不杀之恩。”顾文秀轻轻睁开了眼，又恢复了那张冷艳无双的脸庞，仿佛眼前的人的与她没有丝毫的联系。
她看着胸前被刺破的伤口，正泛着点点星辰之光，不禁皱了皱眉。
手指凌空一划，对着伤口周围几处穴位快速点下，随着一声变调的闷哼，只见伤口之处慢慢浮现一抹玄青色蒸汽，止住了汩汩流出的血液。
顾文秀轻轻转了下腰肢，感觉颇为良好，又抬眼看了下身旁依旧躺着的萧逸才。
轻轻皱起了眉头。
“你不起来？”
“这里水冷，我们去岸边吧。”
萧逸才一愣，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恼怒，仿佛在眼前这个女子的眼里，自己还是和小时候一般，是个稚嫩的、需要照顾的孩童。
他咬牙起身，紧紧跟上她的身影，想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顾文秀走上了岸边，四处寻视了一番，便径直来到了一旁的岩壁，对着那露出的巨木根径，轻轻拽了拽。
也不知是哪根参天巨木的根茎，此刻因为地底塌陷而裸露在外，正好用来生火取暖。
看着萧逸才依旧呆在一旁，顾文秀瞪了他一眼，道：“还不快来帮忙？”
“难道我们两个浑身湿透，生生在这冻死不成？”
萧逸才抬眼看去，只见顾文秀头发滴着水珠，紧紧贴着肌肤，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轮廓清晰可见。
他的脸忽然微微一红，不情愿地掏出七星剑来，走了过去。
“我来。”
淡淡星光照亮了两人周围，蓝色的星光带着点点温馨，照亮了顾文秀的脸庞。
她微微一笑，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双臂撑住了下巴。
看着眼前的男人正卖力地挥砍着木材，顾文秀不禁莞尔一笑。
“乖师弟。”
萧逸才浑身一震，微微恼怒。
“别喊我师弟！”
“你已被逐出门墙，不再是我青云门第十九代弟子！”
“好好好！”顾文秀的脸上依旧噙着笑意，隐隐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不一会儿，萧逸才就砍好了不少木材，足够两个人生火，将彼此衣服烤干，便停了下来，找了个神似窑洞的半个洞穴，将火焰生了起来。
看着那燃烧跳起的火苗，以及不断上升的温度，萧逸才不禁露出了笑容。
“师……”他一脸欣喜，回头一看，只见茫茫银海，却不见了那个女子的身影。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发狂似地跑到了岸边，脸上的愤怒狂涌而上，直到涨红了整张脸颊。
他紧捏着自己的拳头，只觉得自己的胸膛被轰然炸响，声调凄厉的喊着：“顾文秀！你他吗……是个骗子！”
愤怒的喊声回荡在银色的汪洋之上，消失不见，没有一丝回应。
他脸上的愤怒过后，渐渐显出一丝失神，与那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失望……
“师姐……你在哪里……”他的声调慢慢悲戚，缓缓而落，夹杂着伤心。
那银色汪洋里突然浮起一串泡沫，紧接着露出一束黑色的马尾，顾文秀慢慢浮出水面，手中捧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银鱼，语气埋怨道：
“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