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速之客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比你们更懂你们。”理砂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个名叫南宫月的面试者忘情的发挥，在这种程度的折磨面前，她觉得过一阵子要去厚劳省申请工伤治疗精神了。
“下一个问题。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有多了解我们或者多么清楚这里会发生些什么，我需要你明白你的工作是什么，并给我一个明确的工作计划。”理砂不太耐烦地将圆珠笔放在手里转动，黄昏的光在她头发上，勾勒出她侧面冰冷的弧度。作为一个HR，不管在鼓励员工的时候有多活力四射，在面试时她总是那个冰冷不近人情的女人。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挖掘出贵公司的问题，还有——调查大家的死因，阻止下一场灾难。”
“你说什么？”
“你觉得最近过得很荒诞，你想要一些解脱，但对解脱感到无望，我说的对不对？”
“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知道你到底对我有多了解或者多么清楚我身上会发生些什么。我需要你明白你的工作是什么，并给我一个明确的工作计划。”
“你想要吃牛排，你想要去健身。你觉得做些不一样的事情，就一定会有个改变。但你被各种事情拖住，一切似乎只能按照规定的轨道发生。你固执地以为改变一些习惯就能摆脱最近缠上你的厄运。最近一切都不顺，没有钱，没有钱买好看的包包。你嫉妒好闻的香水，它让你的男人疏远了你。你讨厌的人的脸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你面前。过两天你就会被她关在门外，在众目睽睽下颜面尽失。”
“回答我的问题。”理砂重复着相同话语的嘴角抽搐起来。
“你现在试着踏出这扇门，你最不想见到的那张脸立马就会来阻拦你。”
理砂腾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高跟鞋在地上塌得咚咚响。还没等她摸到门把手，门先被从外面掀开。理砂被掀倒在地，高跟鞋狠狠将脚崴了。理砂满眼含泪地抬头看着门外的人，弥生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居高临下对她站着：“理砂姐。这是今年新人的面试表，您叫我复印了送来。”
“扶我起来。我要去洗手间。”理砂对弥生遥说。
“一个不让别人在上班时间去洗手间的人，也不配在上班时间去洗手间。”弥生遥说着将面试表扔进理砂怀里，转身锁上了理砂办公室的门。
“你要听我的工作计划是不是？工作计划就是，找出你们中间的背叛者，他把你们所有人在五天之后全部送进火海里。”南宫月轻轻地抿起手边的咖啡。理砂刚刚想说那是她的咖啡，她发现自己的杯子还在自己手里端着，而她就坐在南宫月对面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唯一变化的是她桌子上放着一踏竞聘表，风吹过时掀起了几页，而她发现那几页无一例外地标着同样的照片，写着一个同样的名字：南宫月。
“这不对......这不对。我明明看到很多竞聘者。”然而她要想的时候，竟一个也没法想起来了。脑子里的竞聘表上除了已经在公司的熟人，就是南宫月。
“您尽可以尝试。但在您做出正确的决定前，太阳不会落山。”
“只要录用你，我就可以下班了吧。”理砂崩溃地说。
再回过神，理砂已经在下班的街区了。既然如此，那就吃个牛排然后去医院看看吧。理砂这样想着。太阳在头顶投下一种静止的光，这种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但绝不是现实。理砂简直怀疑自己就在做梦，一切那样真实可感，却又如此失真。她久未有之地感觉到对自己存在的晕眩，好像世界转了起来。她在旋转的红绿灯下过了马路，但惊奇地发现牛排店关了门。她又想，医院总不至于关了门吧。然而等她走到医院门口时，又好像越走越远。她看不到医院的大门，总在刚刚看到角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又走远了。
“我不会是真的已经死去了吧。”理砂摸着额头，难掩吃惊地想。
理砂怀着试一试的心情走上了马路。渐渐她跑起来，但飞速行驶的车见到她就停下来，她在路中心，那么四周的车就停下来，看着她。她朝着那个司机大喊：“蠢猪！哈哈，我挡了你的道，你不好奇我是谁吗？我没有碍到你的事吗？”
那司机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哈哈，这没什么。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我是，可怜人？
理砂想要冷笑。我是工资和待遇在多数人之上的人群，能够轻易拥有别人不能拥有的东西。包包，口红，其他形形色色的奢侈品，对她来说只是点点头的事情。啊呀，至于信用卡么，那只不过是因为前阵子她的头点的多了些罢了。
可怜？我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
理砂回到家。今天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奇怪得让她恐惧不起来，反而想要笑出来。她的生活太规律无趣了，反常倒好像是她的乐趣。接下来她只要好好地在那个疯子面前表现得像一个配合的角色，然后再给她演一出扮猪吃老虎——对，尾村理砂，没有人比你更聪明了。南宫月其实根本影响不到你，对吗？尾村理砂早已经开始掌控一切。尾村理砂好像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了：她自己不适地躺在沙发上，然后等着直人来电话。这种不新鲜的生活她似乎已经不用猜就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简直好像已经经历过很多遍。但是对二十四岁出头的理砂来说，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很多次，至于感觉这种生活不新鲜，更是不可能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也可以像南宫月那样把一切掌控起来，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
“亲爱的，你今天是不是很累？要不要来我这里，一起泡个温泉。我有小惊喜送给你。”
“我不去。我什么年纪，你什么年纪。”理砂叛逆地说。
“理砂。我知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少废话。”
“理砂，你来吧。我们都不容易。今天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你以为我还会信这种话吗？我们早已经该结束了。这样不对。”
“公主不开心了。那我可就要亲自去请我的公主下楼了。你看一眼楼下。”理砂靠着窗户往下看了看，直人那辆车打了双闪，夜里像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里的她。
理砂难掩一种流泪的冲动。她看着夜空下那双打着双闪的车，她是否能把自己的梦想也装进去呢？她的美丽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她是否要错过这个机会呢？直人没给她什么周旋的余地，她也很清楚——如果她错过这班车，可能就错过了一个女人能享受的所有物质荣华。与其把它让给贪得无厌的好友千枝子，让给别人，不如在千枝子面前先成为她的偶像。她受够了千枝子天天站在自己面前的日子。
但年轻的理砂不知道，她自己的悲剧正是自此开始的。如果她能够听到火海里自己的忏悔，她就会永远做回那个千枝子面前不起眼的小跟班。她会明白一件事：她渴望的那种光鲜靓丽，她所认为的绽放生命，正是夜叉罗刹所喜爱的——即刻通往修罗地狱的坠落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