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无可遮掩的恶意
9:10,徐萦则的比赛和慕正光的比赛同时开始。
徐萦则左手捏着浅粉色帽子,右手拿着和身份证差不多大的磁卡,头发里插着金步摇,胸前挂着银钥匙。
第一届建模大赛举办时,齐从务觉得自己生不逢时,要是能晚一年出生就好了,或者晚一年上学、复读一年。后来,第二届建模大赛开始了,他觉得自己还有“逢时”的机会,因为第二届建模大赛给的奖励很豪华,不仅给了考研加分,还给了高考加分。
齐从务算过,初赛十轮,半决赛按照四轮定分,决赛获胜六场,共二十连胜,高考加分199.5,考研加分210。暑假结束后,他就能换个大学了。
学校里原来的那些人不会被送走,但待遇肯定会一落千丈。考试分数都是假的,都是纸上谈兵,只有“加分”才是真的,才能代表实力。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比如,打败对面那个戴着发簪的初中女生,我再获胜一场,得到更高的分数。
固定域展开,周遭一切,沉入漆黑。
齐从务迫使对手在黑暗中摸索,但他本人不必注视这层黑色的阴影,他的眼中,仍有穿着卫衣的女生、蓝得发亮的冰川、冰塔和塔上的人。
在走入黑暗之前的那一刻,徐萦则构造了方向。有了这个方向,她就能在不清除黑暗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抵达赛场最低处。
金步摇晃动,永不重逢永在消逝思念之力蔓延。
认知蒙蔽本能胀缩之力张牙舞爪,却始终未能扰乱对手的节奏。齐从务的自信减去了一大半。含钴镀钛定心钻在他指尖转动,金色银色的光芒交织缠绕,让他的心稍微平静了些。
四个月前,齐从务放了寒假,回到乡下。回家的路不太好走,村村通公交车只能送他走完前一半路,后一半路约有四千米,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让爷爷奶奶骑着电瓶车来接,而是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展开渐近域,跑了回去。
路上,齐从务遇到一只叫声很凶的狗,他深感惊惧,脚步为之一颤,驻足观看时却发现那只是一只三四十厘米长的小狗。他抛出定心钻,钻头第一次染血。
在之后的半个月里,齐从务几乎杀光了村子里的所有野狗。倘若动手后少有人看见,他就用定心钻。倘若人多,他就会用渐近线直接给狗的精神下达死亡的指令。
无论是一米多长的气势汹汹的大狗,还是二三十厘米长的小狗,它们接收指令后都会在原地转圈。转两圈或是三圈,最多只要四圈,它们就会蹲下,后爪平放,前爪伸直,尾巴也很直。接着向后一仰,抬起一只前爪,尾巴高高竖起,倒在地上,死亡已到。
这样的事做得多了,齐从务注视着它们慢慢倒下,在死之前仿佛还要抓住什么东西,他心情沉重,毫无激动,也毫无欣喜。
这样的事他还在做。没栓绳子、乱跑、乱叫且主人不在身边的狗,他见到一只消灭一只,像是在完成任务、履行职责。
齐从务被永逝思念之力击中,固定域散去,定心钻消失,他垂下压着帽子的手,帽子被风吹走,飘远,落地。
起初,齐从务不讨厌狗。
领居家的普通品质的黄色大狗常常在吃饭时间到齐从务家来,他会把骨头丢到黄狗面前,看着它啃食骨头。有时他还会把剩饭倒在门口的土路上,用于招待它。
每到过年,齐从务经常能看见三四只、四五只不大不小颜色各异的狗从村子东边走到西边,它们成群结队,颇为威风。村子不小,有几千亩地、几千个人,又是在过年,亲人回了老家,家家户户的剩饭剩菜比平时多,也比平时美味,这些狗多走一段路,就能多吃不少饭菜。
齐从务也不讨厌它们。
后来,齐从务被一只长约二十厘米的小狗追着跑了几十米。
再后来,在上学的路上,有一户人家养了一条叫声很吵、体积很大的狗,这条狗就拴在门口。每次经过这条路,听着狗在狂叫、看着它往路上跑甚至要挣脱锁链扑过来,齐从务都战战兢兢。直到有一天,他忍无可忍,用半块红砖把狗砸伤了,他才感到舒服了些。
若是没有武器,齐从务遇到不可控的狗,会停下脚步让狗先走,如果狗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就要考虑是否要绕路了。若是无法绕路,他就只好壮着胆子悄悄地、缓缓地从狗的身边经过。在他看来,四米之内,都叫做“身边”。
若是有武器,这事就好办多了。除非狗的体型太大、叫声太狂,让他震颤,不得不退一步。
长久以来,齐从务处理狗的办法没变,改变的是他手中的武器。
用定心钻击打近在咫尺的几乎静止的目标,齐从务从不曾失手。
用渐近线给小动物下达死亡的指令,死亡从未迟到更不曾缺席。
此时此刻,齐从务觉得他应该换个目标:狗不知道是非对错善恶好坏,把对人类有危害的狗消灭掉,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应该从人的身上下手。人也近在咫尺、几乎静止。认知蒙蔽本能胀缩之力无法直接给人类下达死亡的指令,但它能让人失去知觉。死亡或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它比“正义”更正义,比“审判”更审判。
球形草地铺开,草地上遍布狗的尸体。
冰冷、空洞的死亡之感扑面而来,对手在比赛结束后展开了一个新的域!徐萦则心生警觉,她消除空气阻力和重力,把磁卡装进口袋,随后用这只手拿着空间之轮,以十倍标准速度飞出草地和冰川。
青海湖之主折心彤把吴倦律带到草球里:“你看,这就是恶意。他的固定域和固定域集合,都是如此。”
“但他……”吴倦律想说“但他不是上古者,他得知‘元素固定’时还不到二阶”。
折心彤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新的固定域和固定域集合。他来不及在域里添加太多元素用于掩饰恶意。”
“用不用我提前把他关起来?”吴倦律注意到他的渐近域之光有三层,最内层是六根光柱,中间层是九根光柱,最最外层是七根光柱,这代表他的域半径大于697米,小于698米。这是一个带有强烈恶意、极具杀伤力、域半径较大的中古者,他会造成怎样的危害,不言而喻。
“你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不用问我。”
“有个人可能会对恶意感兴趣,我找她来。”吴倦律打开手机,找到洞庭湖之主的代言人,给她发了条消息,“黎春雪院长的冰川赛场里有个充满恶意的男生,交给你了”。
吴倦律立即收到回复,“好”。
赵犹归进了绿色的固定域中,她的目光扫过草地,便知晓了这里有60396只狗。有些狗身上有孔洞,有些狗看起来毫发无伤,还有些狗四分五裂残缺不全,甚至只剩下一张皮。仔细看它们的状态,即便是那些还算完整的狗,也绝不是受伤或睡着了那么简单。它们被固定在域中之时,都已是死物。不过,这不代表域的主人杀了六万只狗,这个数字太大,不符合常理。若说域的主人看到过这么多狗的尸体,还是有可能的。
彩色的域展开,满怀恶意的中古者在光辉中沉睡。
赵犹归拎着睡着的人走到吴倦律旁边:“谢谢。”
“不用谢。这个人对我没用,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
比赛结束后,慕正光和徐萦则在冰桥上同行。他们常常同行,同行时他们会说起比赛情况,询问、观察对方有没有受伤。
“我的对手跟我说尽量在上高中的时候找个对象。”
徐萦则笑道:“我们已经超额实现目标啦。”
“因为我们找到的不仅是对象,而是……配偶?”
徐萦则微笑着指出他的错误:“以后是配偶,现在是伴侣。”
慕正光和她开玩笑道:“嗯。我以后的配偶,你好啊。”
“你也好。我的对手能展开两个域,一个域是纯黑的,另一个域里有草地和狗的尸体。如果比赛结束了他们还维持域的展开状态,千万不要站在域旁边看,要早点跑。”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