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回忆（四）
翻滚的烟雾从火堆上升起，毫无阻碍地升上高空，在微风中变淡，直至消失。
孩子趴在母亲的胸前，用牙齿撕扯着干瘪的乳头，却吸不出乳汁，只能将此前咬出的伤口再次咬破，舔舐伤口渗出的血丝。
邙丘部落离开时所携带的食物并不多，几日过去，部落里的食物已经消耗光了。邙山和其他三名猎手并没有在这几天里找到猎物，这附近也少有能采集来的可食用植物。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些入侵者并没有追过来发现他们，还能让他们继续挣扎一段时间。
情况看上去很糟，但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虽然年幼的孩童们大都状态不佳，但部落里成年人的状况还算不错。
看着因饥饿而沉默憔悴，显得毫无活力的孩子们，邙山决定带人回到部落原来的驻地，去试着找寻一些以前储备的食物。
这样做有不小的风险，邙丘部落的图腾在草原上就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显眼，只要入侵者往这个方向走一段路，就一定可以注意到它，并顺带着发现图腾下的驻地。
说不定那里已经被搜刮过一遍了，说不定那些入侵者已经占领了他们的驻地……但邙山没有办法，他必须试一试。
“如果我们一整天都没有回来……你们就继续朝远处走吧，记得藏好，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见邙山离开，原本躺在地上节省体力的灵枢用手支撑起身子，跟在了邙山的身后。
女人注视着灵枢离开，没有阻拦，她并不想为了看住这个孩子消耗宝贵的力气。
至于灵枢离开后是否会遭遇些什么，已经不是她现在能考虑的事情了。
邙山与同伴走在草原上，抬头看见群山的轮廓远远地映衬在天际线上，云朵像棉絮一样轻柔漂浮。棕色的鸟雀在空中翱翔，偶尔落在树梢上歇息，在风中添加上一段美妙的旋律。
但他们已无心欣赏这本习以为常的风景。
两人看见了部落的图腾，借助灌木和树丛的遮挡小心地朝着驻地靠近。随着距离不断接近，他们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喜——驻地和他们离开时没有太多变化，那些入侵者似乎还没有发现这里！
这是个极好的消息，意味着他们可以待在较近的熟悉的区域，寻找食物也会更加容易。
他们一起掀开地面上的石头，露出了一个洞，洞里塞满了干苔藓，在苔藓中藏着一些风干的肉块。
有了这些以前储存的食物，应该足够让部落撑到他们狩猎回一只大型猎物的时间。
但就在两人用绳子打包这些食物的过程中，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飞射出一支利箭，刺入了邙山的后背。
“啊！”
他惊呼出声，下意识地用手去触碰产生痛感的位置，摸到了一根树枝。
同伴立刻反应过来：“是那些入侵者！”
他们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见一名全副武装的猎手从灌木丛后站起身子，眼神平静地看向两人。
只有一个人？
他们几乎是立刻便打算做出反击，但他们的手上并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从地上抓起石块，打算靠近后进行投掷。
可那名黑羚部落的猎手没有给他们攻击的机会，他立刻挽弓搭箭，接连几发箭矢射出，射中了他们的身体和大腿，剥夺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猎手走到倒地的两人身前，看向散落在地上的干肉，稍稍思考便明悟了现状。
“你们的人数看上去还不少。”
他用脚将邙山的身子踢开，给他翻了个面：“告诉我，你们部落有多少人？现在都在哪？”
邙山一言不发地瞪着他，只得到了后者一声冷笑。
“不说么？不说我也猜的出来，你们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那天你们可是死了不少人，我可不相信你们还剩下足够的猎人，没有人去狩猎的话，你们靠什么活下去？”
伤口的撕裂感让邙山感受到阵阵晕眩，他朝猎人的脚吐了一口唾沫：“与你……无关。”
猎人脸色一变，抬腿猛踹邙山的腹部，让他像一只大虾一样弓起身子，接连不断地干咳。
“啧。”
他看向另外一人道：“你呢？你们的人都在哪，告诉我，如果剩下的人不多，我可以保证不出手……嗯？你说什么，大声点。”
他听见另一人小声说了些什么，便蹲到他身边，正准备仔细聆听，却没想到后者突然暴起，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像一只发狂的野兽。
“啊，该死的！”
手腕处覆盖的兽皮并没有被咬穿，他用力甩手挣脱了束缚，从腰间拔出短矛接连捅穿了两人的喉咙。
他朝两具尸体恨恨地斜了一眼，没想到他们的反抗意志还挺强烈。
“估计他们就是唯一剩下的人了……呵，没了这些人，剩下的人也活不了多久。”
“已经到需要靠以前储备的食物的地步了，回去禀报狮牙首领吧，他肯定能推算出剩下的人数。”
这些干肉也不能放在这里浪费。
猎人帮他们完成了后续的打包工作，将这些食物带走了。
走了两步，他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身后，却只看见了被风吹得朝一边倾倒的草丛。
“……错觉吗？”
他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往前走，猛地回头朝那个奇怪的草丛中射了一箭。
草丛中依然毫无动静，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探究，朝黑羚部落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灵枢才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平复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当那支箭穿进草丛时，他都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运气不错，箭从他的身边擦过，只是让右手手臂破了一层皮。
灵枢跑到邙山的尸体前，他的身体摸起来依然温热，但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没有时间为他们而哀伤，他根据记忆找到了另外一个储藏食物的洞，并将一块和他身体差不多重的干肉扛在背上。
他必须在夜幕降临前将食物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