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明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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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回忆(三)

残阳将大地染成金红,飘摇的叶浪之间,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在奔跑。

灵枢的瞳孔放大,嘴唇不断颤抖,此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浑身发凉,大人们都倒下去了……就和他所见过的野马的遭遇一模一样,他们毫无征兆地倒下。

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

不能让他们发现部落,如果其它人被发现的话,所有人都会跟着一起死的!

在队伍最前方的首领邙柱倒下时,灵枢的心里还留有一丝幻想,但当灵武也跟着倒下后,他没有迟疑地掉头往回跑去,跑在剩下的人决定逃跑之前。

快一点,再快一点……

灵枢让脑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跑在后面,他只想快速回到部落中,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给人们,让他们快逃。

当他远远看见邙丘部落的图腾时,夜色已经逐渐降临,图腾底部升起的火光将这根光滑的巨石照亮,在黑暗中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他回到了部落中,此时人们正在准备晚餐,是昨日剩下的凉肉和白天采集来的一些植物块根。

一名女子发现了跪倒在地上浑身脱力的灵枢,将他拉起来,埋怨道:“不要到处乱跑,马上该吃饭了,老实坐着别动。”

“逃!我们快逃!入侵者追上来了!”

周围人听见了灵枢的话,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气喘吁吁的他,但并未对他的话做出反应。

“我们必须逃!所有人都死了,首领也死了!入侵者已经在找我们了,他们会把我们都杀死的!”

同伴闻言只是大笑:

“你在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会输?难道入侵者拥有远超我们的人数吗,就算他们人数更多,在先祖的庇护下,我们也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等他们回来,可得让他们好好修理修理你。”

“不要胡思乱想,你难道跟着他们一起去驱逐外敌了不成?可不要说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

没有人相信灵枢的话,邙丘部落不止一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而每次都成功将入侵者驱逐或是杀死,他们充分相信邙丘部落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灵枢站在原地,没有去动属于他的那一份食物,他看着周围其乐融融享用晚餐的同伴,因他们悠闲的模样而愤怒。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却说不出话,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人们相信他。

邙山是四名留守部落的猎人之一,也是目前部落中地位最高的人。他听见了灵枢的胡言乱语,皱着眉头将灵枢带到一边,蹲在他面前。

他不认为灵枢会毫无根据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便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灵枢看着他的眼睛,白天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闪回,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说出来:“因为他们都死了……我看见它们死掉的……就像那匹野马一样……”

“我们要逃……不能被发现,不然所有人都要死……”

邙山的心里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以前经历过对其它小部落的清剿驱逐,知道与其它部落产生冲突后会发生什么。

正常来说,他们会占据绝对的人数领先优势,并主动搜寻入侵者的踪迹,就像一场狩猎。

如果一整天都没有发现目标,那么大部队依然会继续寻觅,但会派人回到部落里通风报信,可目前已经很晚了,却连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他严肃地扶着灵枢的肩膀:“你跟着他们一起过去了?把你看见的东西都说出来。”

“我跟在他们后面……他们找到了入侵者的痕迹……那些人离得不远,有十几个人……他们倒下了,突然就倒下了,突然就死掉了……”

听完灵枢描述他的所见所闻,邙山只觉得不可思议。

两拨人没有进行近身战斗,也没有投掷远程攻击,同伴就在没有被攻击的情况下直接倒地死去?

这听上去实在像是一个孩子的胡言乱语,但邙山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么离谱的事情,就算是编也很难编出来。

邙山陷入了沉思,打算和其它三名留守的猎人商量一下,却听见一阵慌乱的声音从部落外传来。

他循声看去,三张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逐渐从夜色中浮现:其中两个是留守的同伴,中间的人是白天出发寻找入侵者的成员!

同伴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慌乱,邙山心里一沉,走到三人身前。

他这时才看见这名猎人身上的血迹,以及在他手臂上、后背上的长树枝。

它们深深地刺入同伴身体中,就像从人体内生长出的一样。

彼此无话,邙山率先开口:“……他们都死了?”

这句话激发了回归之人的恐惧,他的面孔因扭曲而狰狞,泪水疯狂地从眼眶中倾泄而出。

“死了,死了……首领死了,邙叶死了,火狼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逃,快逃……他们追过来了!我不要死,我不要,我不要!”

他突然开始挥舞四肢,从同伴手中挣脱,但没跑两步就摔倒在地上,再次被搀扶起来。

邙山让他坐下休息,用食物安抚他的情绪,扭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灵枢。

“……去休息吧,孩子,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从冷静下来的同伴口中,邙山难以置信地确认了这个事实——他们败了,不仅如此,他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人就像落叶一样轻而易举地倒在了地上。

“你身上的伤……”

“那些入侵者能召唤这些古怪的树枝。”同伴身上的箭矢被拔掉,重新开裂的伤口不断流着血,他的呼吸因此粗重了许多,“我试着扶起几人,但那些树枝直接穿进了他们的眼睛里,已经没救了。”

“他们为什么能让树枝发起攻击?”

“不知道,但……我们不能被他们发现,这里到处都是树,谁知道这些树枝不会突然掉下来对准我们?”

“晚上他们是追不过来的,但等到白天,他们一定会朝我们这边找过来。”

邙山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离开这里?离开我们的土地?”

同伴轻轻捂着额头,语气中满是痛苦:“……没有别的办法。”

在短暂的纠结与迷茫后,邙山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他让所有人将能带上的工具与食物带好,趁着夜色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我们要离开这里?”

“他们回不来了?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已经陷入睡眠的孩子们在迷迷糊糊中被唤醒,能自己走动的都跟在大人身后,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跟着长辈行走。

邙山走在队伍最前方,手里拿着火把开路。他并不知道应该躲到哪里去,但他希望这只是暂时的,等那些入侵者放弃了搜索后,他们就可以回去。

他不时回头看向紧跟在身后的队伍,看见手里牵着一个更小的孩子的灵枢。

灵枢和他不一样,这孩子亲眼看见了那可怕的场景,并率先跑回来通风报信……直到这一刻,邙丘才意识到这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距离天亮还有很久,但今晚没有人得以入眠,巨大的悲痛与恐惧牵扯着每个人的内心。

邙山很想带着人在自幼生活的土地上与入侵者决一死战,但他知道他不能。

部落里现在只剩下了四名健康的成年猎手,而他们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