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长生长命2
（……上接前文）
上文写到一张莽汉的脸突然闪出来。
莽汉看看莫邪，扔给她一个水囊，同时说道：“可别把你给渴死了，苏掌事还在梅里等着你呢。”
旁边一个壮汉哈哈大笑。
一个头领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他先是看看莫邪，又看看莫邪身边沉睡得如同一只死猪的长命，像是有什么新发现一样，皱了皱眉头，说道：“怪不得车子走得这么慢，原来车里有个死胖子，我们要个胖子何用？”
旁边壮汉不解，问：“大人的意思是，放了他？”
头领轻蔑地看看那位壮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杀之，弃之于野。”
壮汉急忙应了一句：“是。”然后就过来拖长命。
长命睡得正香，突然间被壮汉抓住胳膊，迷迷瞪瞪醒了过来，杀猪般大喊大叫起来。莫邪听他们说要杀掉长命，心里着急，大喊：“你们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头领挥挥手，壮汉停住手。
莫邪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说道：“吴国素来以仁义治国，你们却随便杀人，难免会毁了吴王声誉。再说，我夫妻铸剑，和他人无关，还请军爷放了他。”
头领见莫邪已经点破他们身份，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很冷淡地说道：“本将军杀人，不需要想那么多。”
莫邪不依不饶，申辩道：“将军如果在疆场上杀人，当然不用顾那么多，可现在面对的吴国臣民。还望将军切勿滥杀无辜。”
头领却扬天大笑。
此刻刚好是黎明时分，天地之间，雾霭飘荡，湿气浮动，东方隐约浮出一层鱼肚白色。
头领向马车走近几步，盯着莫邪道：“莫掌院可知，你刚才讲出滥杀无辜几个字，可是要笑煞本将军了。”
“你这是何意？”莫邪感受到了头领的气场，不过依然问道。
“何意？莫掌院该不会忘了，你旁边这个胖子的来历吧？”头领冷冷地问道。
莫邪心中顿时一紧。
长生长命这对孪生兄弟来到莫家书院的情景，莫邪当然不会忘记。
那还是十多年前，莫邪还没有被选为莫家书院掌院。其时，莫家书院的掌院还是前任掌院莫舟山。话说那一日，书院来了一位妇女，怀中抱有两个婴儿。妇女一进书院，就说要找掌院大人。掌院莫舟山刚好外出，莫邪作为副掌院，接待了这位客人。
妇女一见莫邪，当时就下跪了，哭诉道：“家中不幸，孩子无处寄托，久闻莫家书院有救世之心，特来让他们投奔莫家书院，还求掌院大人收留。”说话时泪流满面无法自抑。
莫邪本想详细追问，奈何女子泣不成声，难以对话。等她哭泣完毕，才断断续续说出实情。
原来，这一家人来自吴国行刑世家庞家，行刑人时代以做刽子手为业，整日割人鼻子剜掉人眼睛，杀人砍头也早就习以为常。因为杀人太多，庞家子嗣一向不旺，已经有四代单传，而到了庞敖这一代更严重，他成家之后十多年，妻子仍未生产。庞敖于是痛心思谋，这是家族杀人过多阴债太多，上天要让庞家断子绝孙。一番思虑之后，庞敖决定弃业，一改祖上职业，换个饭碗。
然而，按照吴国的国法，行刑世家不可擅自更改职业，除非家族消亡，否则必须永远地当刽子手。庞敖万不得已，决定逃跑，在一个深夜时分，他携带细软和妻子逃出梅里，在昆吾山下寻了一个偏僻的乡下隐居起来。
说来也奇怪，庞敖抛弃杀人职业的第二年，妻子就怀孕了，而且生下一对孪生兄弟。这可把庞敖给乐坏了，然而，正所谓乐极生悲，正在他们夫妻二人为两个儿子的降生快乐无比的时候，官府的暗探却找到了他们。庞敖对天长叹一声，决定将儿子送到莫家书院寄养，如此一来，就算他们有什么不测，孩子也能活命，为庞家传宗接代。
当日那位下跪的妇女，正是庞敖的妻子。
就这样，长生长命这对兄弟，才得以留在莫家书院。只是，他们的爹娘怎么也没想到，这对兄弟长大后却都不正常，一个侏儒，一个巨胖。或许，这也是因为他们的父亲行刑半生，杀人无数的缘故，阴债仍需偿还。
莫邪想到这些前尘往事，不知道这位头领大人，说的是不是这一茬。
头领看出了莫邪的内心变化，说道：“莫掌院，说起来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巧了，当初奉命抓捕庞敖的，正是本将军。那庞敖自知难以活命，夫妻二人双双自杀。只是本将军没有料到，他们的孩子，却被你们莫家书院给养大了。吴王当初下令，要斩草除根，本将军当年斩了草，直到今日，才找到根。”
莫邪心中被人一击，不过还是勉强问道：“将军何以判定，他就是庞敖的后人？”
头领又一次哈哈大笑，说道：“莫掌院可能忘了，这小子虽然巨胖，可是却长得很像庞敖。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庞家世代以杀人为业，为了防止冤魂缠身，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他们特有的桃木小剑。”
莫邪转身去看长命，果然发现他脖子上的桃木小剑从衣服里漏了出来。而此刻正贴在车底板下面的长生，也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桃木小剑。他们兄弟二人，也是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以往他们只知道，他们是掌院大人从山下捡来的，没想到中间却有这么多稀奇往事。
长命懵懵懂懂，不知所以，大喊：“掌院大人，你们别说了，快救救我，别让他们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要为掌院大人做好吃的。”
头领似乎不想再说什么，只简单地挥了挥手。
几名壮汉已经把长命拖出车厢。
长命肥硕的身体挣扎着，被拖到一边乱石丛中，因为害怕他浑身不断抖动，眼睛中满是惊恐，嘴巴不断往冒唾沫。
莫邪见此情景，心中着急，就要往车下跳，却被两名壮汉按住肩膀无法动弹。危急时刻，莫邪只能大喊：“煌煌苍天，你们如此胡作非为，就不怕上天谴责吗？”
头领回头看看莫邪，目光中充满了冷漠和不屑。
有人手提匕首，踩着地上的碎石，走到长命身边。
此刻红色旭日已从东方冒了出来，万缕阳光从山谷缝隙落下来，刚好打在长命那肥胖的身体上。那武士一手抓住长命的发髻，用力一提，长命一声大叫，硕大的脑袋不由自主地高高抬起，将脖颈那里的皮肉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只见闪光的匕首在阳光下快速闪过，随后，鲜血就从长命的脖子喷涌而出，那喷洒到空中的血雾，在阳光的照样之下五彩斑斓，甚是夺目。
长命面前的草地，一瞬间全成了红色。
血液慢慢渗进地面。
长命不再吼叫，像一堆棉花一样软塌塌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长命倒下后，脸刚好朝着莫邪乘坐的马车。莫邪清楚地看见，长命的嘴角淌出鲜血，眼睛却瞪得圆圆的不肯闭上，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最终归于黑暗。
那位头领高喊一声：“启程。”
队伍随即出发，莫邪悲愤地看着乱石丛中长命的尸体越来越远，忍不住掉下眼泪。而头领却刚好跟在马车后面，用轻蔑的语气说道：“莫掌院何必伤心，这就是天命，想他庞家祖上，不知道砍了多少人头，死一个傻子，不算……”然而就在此刻，头领的话戛然而止，莫邪觉得不对，紧接着，便听见有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透过马车的帘子看过去，莫邪发现那头领已经从马上跌下，脖子上多了一根短剑，鲜血直往外冒。
队伍一片慌乱，有人高喊一声：“有劫匪。”
莫邪连忙扫视四周，却在不远处的参天大树上，看到了长生那充满仇恨的目光。
这帮人也发现了长生，他们手中的弓箭不断朝着大树射去。长生却像一只猴子一样，沿着树枝不断跳跃而去，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箭放矢穿过树叶，纷纷落在了地上。
莫邪心想，长生应该就是在乱石堆中逃下马车的。
众人看长生远遁，无可奈何，只能收了头领的尸体，将他架在马背上，加紧脚步赶路。
却说长生用短剑掷杀了那头领，逃命之后回到乱石堆，草草掩埋了兄弟长命，并扯掉了长命脖子上的桃木短剑，又快步朝着梅里而去。方才他已经听清楚，这帮人是梅里的苏大人派来的。
当初苏常第一次来莫家书院，长生就曾见过他。苏常的那张脸长生早就熟记于心，所以，长生根本不担心自己找不到苏常。
（未完待续，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