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样书
查尔奇赫特利奎没有多说什么，虚空中的声音消散了。
伊莎贝拉在床边怔怔地坐了十几分钟，直到感觉到浑身冰凉，才赶快钻进被子里。
就这样？
再没别的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感到、听到的是不是幻觉。
究竟是什么才能让一个神明费心专门对自己展露权能，但却无所要求？
伊莎贝拉躺在床上，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反而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是父亲所保存的档案中有关于神明的记载？
她为了收集阿兹特克神话，曾翻阅过相当一部分——按照法律规定，这当然是违规的，但宗教裁判所的档案室的管理本就一团糟，甚至还出现过倒卖档案材料的案件，相比之下，法官的女儿“借阅几份”实在算不了什么。
或是母亲收集的珠宝古董中有来自阿兹特克神殿之物？
她也确实从母亲那里收到了不少珠宝，家里还有几件阿兹特克风格的古董——这些东西的来源也有些可疑，不然卖家怎么会以令人难以置信的低价出手？
更何况，如此低的价格，就当是买了个稍有溢价的工艺品也不算亏，她也正是抱着这种心理，才没有阻止母亲付钱的。
还是伊桑叔叔认识了某个阿兹特克贵族或祭司的后裔？
西印度贸易厅在墨西哥城的次席秘书，想必会结交不少达官显贵，其中肯定少不了阿兹特克裔的贵族。这些人对于天主教的态度，很有可能并不像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样虔诚。
不知道伊桑叔叔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他很少将工作上的事带到家里，偶尔遇到实在无法避免的情况，也是和父亲在家里的小办公室里讨论。
总不能是露茜遇到的那个占星术士吧！
她将身旁所有可能与异教神明存在联系的事物仔细想了一遍，实在难以想象会有神明为了自己那闹着玩似的的献祭而应召现身。
“小姐，伊桑先生回来了。”
露茜敲了敲门，见伊莎贝拉没有应答，便推开门进入卧室。
伊莎贝拉还沉浸在胡思乱想中，见到突然出现在床前的露茜时吃了一惊。
“啊，小姐，您已经醒了。您吩咐我说等米格尔先生或者薇拉夫人回来时叫您起床，不过，伊桑先生先回来了，听说您身体不适，让我来问问您怎么样了，是否需要他带您去看医生？”
“不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先去替我谢谢叔叔，我穿好衣服就下去。”
“好的，小姐。”
伊莎贝拉开始动作缓慢地穿衣服，从梳妆台上拿首饰时，忍不住端详起盒子里的首饰起来。
有一枚金戒指上有几个奇怪的符号，似乎是某种文字，但更像是某种图画。
一只蹲着的狗，头上戴着长长的羽毛，身后则背着刺猬似的尖刺外壳……究竟是要表达什么呢？
她想不通。
下楼时，伊莎贝拉听到门外的马车声，想必是父亲和母亲回来了。
“贝拉，”伊桑坐在靠窗的位置翻着一本书，“你感觉怎么样？露茜说你不太舒服？”
“我喝过薄荷姜茶了，然后上楼……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好多了！”
她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不然我有个好消息就没法分享了！”
伊桑挑了挑眉。
“什么好消息？”
“就是这个！”
伊桑举起了手中的书。书的封面是一座阿兹特克祭坛，标题处则写着“血祭，以及其他特诺奇提特兰地区的神话传说”，下面则是作者的名字——伊莎贝拉·帕斯·加西亚。
伊莎贝拉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
“这是你的书！门多萨印了几本样书，说你如果满意的话，就按照这一版正式出版。”
“真的吗！”
伊莎贝拉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接过伊桑递过的书，漫无目的地翻阅着。
米格尔和薇拉已经进门，听到了伊莎贝拉与伊桑的对话：“现在是时候想想稿酬怎么花了！”
伊莎贝拉又跑到门口，将样书展示给父亲和母亲，又问医生究竟怎么说。
“吃药，休息，祷告。你知道的嘛，什么医生都只会这一句话。”
“那医生开的什么药？”
伊莎贝拉接过父亲手中的一提纸包，便要放到桌子上打开看。
“上面夹着一张纸条，写着要怎么服用，让艾莉森去把药煮了，吃完饭正好喝。”
“魔鬼草、仙人掌果、风铃花、橡果、炸至金黄的大蒜、胡椒……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看上去像是一道菜？”
她走向厨房，一边念着，一边将纸包交给艾莉森。
“确实像是一道菜，但应该不怎么好吃。”
艾莉森听完一连串的名字，做出了结论。
伊莎贝拉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了那本样书炫耀了一番，但艾莉森和露兹都不认识“血祭”一次，只能勉强看懂是“关于某地的神话传说”。
“是‘特诺奇提特兰’，阿兹特克人的城市，墨西哥城就是建在‘特诺奇提特兰’的废墟之上的！”
“啊，我听说过这个名字！”
艾莉森虽不赞成伊莎贝拉的古怪故事，但却也知道出版自己的书事件不容易的事情，为她感到十分自豪。
“那这个是……”露兹继续问道。
“‘血祭’，就是用生命作为牺牲的献祭方式，阿兹特克人会用——呃，总而言之就是在仪式上当场杀死牛羊什么的进行献祭。”
“听起来好血腥，他们的仪式一定又脏又乱！”
露兹皱了皱眉。
“我也觉得是，杀一只鸡搞不好都……啊，难道是！”
伊莎贝拉忍不住叫出了声。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她快步跑出了厨房，对客厅里的人说要回到楼上将样书放进书房，其实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暂时独处一小会儿。
如果她用的是鲜活的生命，而非几块羊肉，会不会能反过来对阿兹特克的神明提出要求呢？
伊莎贝拉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为这个不虔诚的想法感到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