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钥匙
陆玖敢以他刚刚死去的奶奶发誓，眼前一个接近两米高的男人就在他面前缩水成一只刚刚成年的黑猫，肌肉皮肤等组织就像橡皮泥般被搓揉进黑猫小小的身体中……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刚刚的男人说不定就是由一只黑猫撑起来的呢？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黑猫已经优雅的迈步走到他脚下，这让他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好几步……
黑猫略带些许疑惑的抬起头，那双如同黄琥珀般的双眼盯着陆玖的脸，侧过头发出叫声：“喵？”
陆玖迟疑了一会儿以后，蹲下身子迟疑的把右手递过去，最终在黑猫头顶停下，轻轻蹭了蹭，如同触电般缩回来。
“喵呜……”
陆玖抬起右手，有些许不可思议，眼前的黑猫触感与正常的流浪猫并无差别，可是刚刚他明明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缩进去的……
说起来剩下的猫哪去了？陆玖疑惑的扭头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距离公路不远的一颗细长的棕桐树下，剩环境影响树枝仅剩下稀稀拉拉的几片黄叶，其瘦小干枯的主干让人很怀疑其是否还活着，和之前遮天蔽日的大榕树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视觉也是正常的，视野中的颜色也不再是如同之前那般仅剩下一种混杂着的无法描述和形容的彩色，他能认清黄色的叶子、路过蒸汽卡车冒出的黑烟、灰扑扑的天空、以及正在舔他鞋子的黑猫。
他的世界仿佛一瞬间变得鲜活起来，要不是仄还占据着右眼的小小一块，他几乎以为自己只是走丢在公路上。
“1919年的世界末日？”陆玖回忆着男人所说的话，这才发现男人与自己交流时说的并不是英语也不是汉语，甚至他连男人有没有开口都无法确认。
因为他回想不起男人的脸……那他到底是如何确认那是个男性人类的？唯一记得只有他身上那古怪的装束和身边环绕着的猫。
他的思绪陷入了死胡同，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或者说自从被海边的邪教徒插上一刀以后，他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这让他不由得扒开胸前的衣服，伤口几乎已经难以辨别……但是陆玖很清楚伤口仍然在心脏之上，既没有好转也没有出现恶化，但是他却仍然没有心跳，心脏似乎被伤口所代替，而身体也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这个转变。
真是太奇怪了……
腹中的饥饿却没有让他继续思考下去，随着肚子的咕咕声，陆玖只感觉无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就算下一秒倒下也并不奇怪。
“回去吧……起码先回家里吃顿饭再说。”陆玖这么想着，靠着意志拖动灌铅的双腿朝着纽约城市的方向走去。
归途并不轻松，不过却比来的时候要愉快一些，那只小小的黑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这让他不由得频频驻足回头观望，只要他回头，黑猫就会乖巧的停下来，用那双棕黄色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前进。
黑猫走得并不快，有好几次他都完全看不到黑猫的影子，但只要他愿意停下来等它一会儿，那道身影就总会出现在道路的另一边。
陆玖很喜欢猫，因为他讨厌老鼠，而在奶奶的故事之中，猫是专门吃老鼠的动物，奶奶却和他相反，奶奶喜欢老鼠，十分厌恶猫，在他们流浪的途中奶奶曾经不止一次的用残忍的方法吸引流浪的野猫到他们身边，然后将猫杀死，哼着不知名小调烹饪那些可怜巴巴的带骨肉。
各式各样猫临死前的惨叫声几乎伴随着他的童年，猫肉微酸发酵的口感是他童年挥之不去的梦魇，这让他对于任何猫叫声都十分的敏感。
随着夕阳逐渐落下，城市在黄昏时点亮了属于人类文明的火光，辛勤的点灯人已经擦亮路边的鲸油灯，为逐渐稀疏的车辆和行人勉强照出一条回家的路。
天色越发黑暗，夕阳已经不足以再让陆玖看清身后的黑猫，他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这让他停下来的时间越来越长，要不是时不时传来的猫叫声，陆玖一度以为黑猫已经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南部八十一号公路会经过纽约城最大的港口之一——约克港，这是陆玖平日赖以生存的地方，这里有从南方来的黑人奴隶，落魄的白人酒鬼，苦大仇深的原住民……甚至能看到一些黄皮肤的身影，虽然他们都有相同的皮肤，但是却基本不是他的同乡，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真正的同乡人了，似乎飘落在异国他乡的倒霉蛋只有他这么一号。
他偶尔能从被解放的黑人奴隶口中得知南方的血肉农场，也能在酒馆碰到从西北首都来的白人吹嘘在华盛顿已经完全抛弃蒸汽实现百分百的电气化，而关于家乡和异乡人的所有消息则是来自于同样皮肤发黑的黄种人，他们有的说南方已经有异乡人已经建立城市，有的说海的另一边此时也是战事不停，甚至有的说在那一片神秘的大雾之中，有渔民看见一条似蛇似马的恐怖巨兽在翻江倒海……
陆玖在码头上呆了两年，混迹于各种帮派势力之间，以能打和敢打闻名，直到莫名其妙的被邪教徒绑上祭坛……
想到这里，陆玖长叹了一口气，过去的生活已经无法再续，新的道路又不知道还在何方，他在沿海的公路边慢慢的踱步着，眺望远方的灯塔却发现原本应该在夜间发光的老灯塔今天一片漆黑。
发生了什么？陆玖漫无目的的想着，他从来都只是远远的看着那座古朴高耸的灯塔，从来都没有上去看过，关于上面发生的事情只能用想象力来填补。
在不知不觉间，陆玖就走过海边的码头，进入纽约城南部的贫民区，在一片错综复杂昏暗无光的小巷中绕了好一会，最终在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停下脚步。
他驻足等待着，略带期望的看着街角，那道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最终他眼中的期望变成了失望。
再次站在昨天那道公寓门前，陆玖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铁丝，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不知道是心情缘故还是门锁在被反复折腾以后终于决心罢工，陆玖往日娴熟冷静的开门小技巧今日却愈发焦躁。
在摆弄一阵以后，他不得不烦躁的扯出铁丝，赌气式的一脚踹在铁皮包裹的房门上，除了收获一阵疼痛以外并没有其他。
“喵……”
一阵猫叫声从他脚边响起，那只黑猫此时正四肢着地的蹲在他脚边，双目一刻不转的盯着他。
陆玖只觉得心中一切的烦躁与迷茫在此刻都暂且离去，他靠在门边坐了下来，将黑猫从脚边抱到怀里。
黑猫比他想象的更轻，要不是皮肤上的触感他差点以为他在抱一团浆好的棉花，他细细的抚摸着黑猫的头顶，黑猫伸出舌头亲切的舔舐着他的手掌。
陆玖不加思索的对着它说道：“既然你不想走的话，那就由我来养你吧。”
黑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用头拱了拱他的手掌。
“你需要一个名字，我没什么起名字的天赋，你想要一个什么名字？”
黑猫叫右爪伸到脖颈前，扯出一根紧紧系在它身上的钥匙。
“钥匙？”陆玖不由得抚摸着它的胸口，“你想说你叫‘钥匙’吗？”
黑猫……钥匙举着爪子抚摸着钥匙，又举起另一只爪子对准公寓门的锁眼。
“这把钥匙是这扇门的吗？”陆玖惊奇的问道，想要把钥匙扯下来试一试，却发现看上去颇具金属质感的‘钥匙’本质上是一段带着骨头的肉，这块肉就长在钥匙身上，看上去并没有太奇怪的地方……
不，即使是已经经历了一系列光怪陆离的陆玖也觉得眼前的一幕也太古怪了，不过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钥匙抱到门边……
“咔嚓”
困扰陆玖许久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