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葬礼上的神秘人
1912年春季的纽约南部,这座北方联邦的明日之珠在阴云中开始了新的一天,进入蒸汽工业化以后城市就少见天空明媚,源源不断的煤矿从中部的铁路线抵达这里,最终化作浓浓的黑雾如同守护神般停留在城市上空。
在南部的八十一号公路上,来往的卡车司机们都在这一天看到这样的一幕,一个黄皮肤的年轻人推着一辆从附近工地上借来的平板车走在公路旁边的泥泞小径上,有的人是在凌晨给城中的餐馆运送新鲜牛肉时看到的,有的是在早上七点进城上班时看到的。
罗素是卡车抛锚时看到的,作为一个从英伦跨海而来的爱尔兰人,罗素在城外的农场做卡车司机已经有六年了,在1906年蒸汽卡车普及时,他很好的抓住这次机会,努力学习如何操控这种“邪恶的巫术”——那是南方乡巴佬们的称呼,那里至今为止还保留着残酷的奴隶制度。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十分出色,开蒸汽卡车这一技能成功让他从一个看上去有点蠢的大块头爱尔兰农民,变成郊外农场主的赘婿。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在面对一堆齿轮咬合的混乱场景能够有效处理……在他抽了三支城里的“骆驼牌”香烟以后,他看到一个黑发黄肤的年轻人推着一辆常见的平板车从城市那一头来,平板车上只有一个被棉布层层包裹起来的不明物,被一坨鱼线固定在平板车上不能移动。
“嘿,伙计,你知道该怎么修理卡车吗?”抱着问问也无妨的想法,罗素拦在年轻人面前,常年的农场劳作使身高两米出头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堵墙。
他倒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的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那个年轻人停在他面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罗素只在老家爱尔兰饥荒时见过这种眼神,那是人在失去所有希望,被饥饿和疾病折磨至死时的眼神,这让罗素不由的后退几步。
“让一让……”
罗素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子,任由平板车从自己面前吭哧吭哧的推过,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
陆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脑子一片混乱,无数的模糊的画面如同雪花般在他脑海中飘荡,最终混杂成一个说不出颜色的光球,光球的颜色替代了他眼前的一切颜色,仿佛这个世间只剩下这么一种颜色。
当他回过神时,他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太阳在半空中高高的悬挂着,往日的炽热的温暖变成了刺骨的冰凉,他只想找个地方躲避寒冷的阳光,蓦然发现前方的公路旁边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
榕树是奶奶唯一的记忆,他听到的很多故事里,榕树都象征着死亡后的安宁。
他拼命推着车朝榕树跑去,期间跌了一跤,脸上的伤口又有出血的迹象,他却只是匆匆的将纱布撕开,任由血液从脸颊上溢出。
很快他来到榕树底下,他并不认识所谓的榕树,关于榕树的所有记忆都是来自于奶奶的故事,但是记忆告诉他眼下这颗就是榕树。
榕树比他想象中的更大,他捡起一片巴掌大的树叶,触感如同抚摸人的皮肤,却比皮肤要冰凉许多,看着眼前的榕树如同看见奶奶如同往日那般等待着他从码头回来。
“奶奶……”
树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着他的话。
他几乎按捺不住心中所有的情感,颤抖的抚摸着榕树的树干,心中更是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他要把奶奶与这棵树合为一体。
这种想法如同毒瘤般在他心中蔓延,很快就占据了他思维的全部,他抄起平板车上从码头借来的铁铲砸在榕树上,一道黑红色的液体从被砸的地方淌出,飞溅在他的手上。
很快榕树上就被铁铲生生铲出一个大洞,陆玖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榕树的汁液,他抱起被棉布层层包裹着的尸体,塞进那个被铲出来的口子里。
等他忙完一切时,全身的力气已经尽数被抽出,看着眼前的杰作,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他做到了,他成功让与他相依为命的奶奶变成一棵榕树。
他看着尚在淌血的大榕树就像看到了奶奶为他做的‘家乡菜’,一时之间他饿得几乎难以维持身体,只是扶着铁铲才勉强能站起来。
“不如我也留在这里陪您吧……”陆玖只是这么想着,身体变得越发沉重,好像随时都会倒在这里。
“喵……”
一声猫叫打破了榕树底下的安静,陆玖转头看去,一个神秘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数米处,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咪,头上趴着一只打着哈欠的橘猫,脚边也徘徊着两只蓝灰色的小猫。
男人身材高却纤瘦,身上穿着一件颇具异域风格的西装,戴着一副圆形薄底眼镜,右手握着一支长达腰间的绅士杖,如果不是身上挂着的猫咪,活像一位从爱伦坡小说里走出来的主角。
“很抱歉打扰你的葬礼。”男人无所谓的耸耸肩,脸上却不见得有半分的歉意。
陆玖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么一位绅士,自己这种底层的社会‘活力’青年怎么都不像是和眼前一看就是不知道哪个大学教授有关联。
“我认识你吗?”陆玖不由得问道。
“不认识。”男人扶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现在不认识。”
“那么……你是谁?”陆玖看着男人身上的猫咪,总觉得一阵莫名的既视感。
“我是谁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并不重要。”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颇具年代感的怀表,在确认似的看了一眼以后,继续说道:“重要的是你是谁?”
陆玖只觉得眼前这家伙莫不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逃窜出来的疯子,当即不再想回答什么,毕竟自己眼下也是一屁股的债要还。
他应付的回答道:“我不是谁,我就是我。”
“你已经不是你了……不过眼下并不重要,我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男人一边看着怀表一边说道:“1919年,未知的恐怖降临世界,这里一切存在都将变得没有意义,世界将会在灾难之中重新恢复到原点,你需要在那个时间点前找到回‘故乡’的路,如果你没有完成的话……我所做的一切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陆玖狐疑的问道:“我和你很熟吗?为什么你要和我讲这种稀奇古怪的寓言故事?”
“我和你不熟。”男人神秘的笑道,伸出左手指着陆玖眼睛说道:“我和他很熟。”
陆玖震惊不已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手指着的方向正是‘仄’。
不等陆玖再提问,男人拄着拐杖前倾,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是朋友间的小小提示:这是个混乱矛盾的世界,你要是想找到矛盾的起点,不妨去看看把你救回来的那位侦探,他所在的组织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故乡’的一员。”
“那是什么?”
“密斯卡托尼克……”男人的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就在空中不停的扭曲、重合,逐渐缩小,最终变成一只纯黑色的猫咪。
“喵呜?”黑猫歪着头,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陆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