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溪水旁的夜工
九月酷暑,天气炎热,抽穗的晚稻,干旱饥渴,嗷嗷待饮,不知什么时候天降甘露,再不人工引水浇灌,晚稻就会枯萎,稻谷将颗粒无收。
小溪旁架满了水车,是邻近村庄的,别村捷足先登了,我村迟缓无缘,只好等邻村白天车水灌满水田,晚上才有溪旁空余的便于架设水车的地方,让给我村。
夜晚,我们少儿被派工了,到小溪旁参与大人们车水灌田。
小溪是我们周围附近几个村提供抗旱的源泉。
小溪名叫曾家溪,流经几个乡,长约五十余公里,春雨时,洪水涛涛,夏旱时,溪底见砂,只有间隔的深水氹窝才有水,却是稻谷生存所系,我们村和邻近村就靠这溪水抗旱保粮。
夜幕降临,月儿圆圆,月辉洒在溪上,光亮如昼,深水窝里可见圆圆的月球,仔细看它,似乎它藏在水中偷偷地窥视着我们。
我和大人们无闲与水中的月球对视,忙着架着水车。
水车是最重要的农用工具。一些地势较高的田地,灌溉只能靠水车。故乡的水车,车身长约五米,头和尾部各有一个转轴,头部转轴大,尾部转轴凹形于车身内,木制链条连接两轴,循环转动。链条上每隔二十厘米的地方,安装有一块正方形的木质刮板,刮板随着链条转动,将水沿着车身,传送至车头,引入田地。车头的转轴装在水车架上。车水时,人坐在水车架上,脚踏水车头部的转轴,使转轴作圆周运动。两人配合脚踏踏板用力车水,能将水用水车引入田间。
小溪旁夜晚车水,心甘情愿,舒心愉悦,常常有一种满足和自豪感,感觉是大人们对自己劳动给力的认可,感觉自己不再是无能为力的玩泥坨坨的小孩了,自己也能赚工分了,自己能自食其力了。每天夜晚被派去参与大人们车水抗旱,我都会蹦跳起来,说不出有多高兴。
一辆水车有四人,两个大人,两个小孩,一个大人配一个小孩,两人一班,分两班,每班劳作半小时,轮流车水。
我与一个高个单瘦的大人一班,我们爬到车水架,坐在一根横在架子的扁担上,双脚交替踏着轴上的踏板,轴成圆周转动,带动水车叶片木链,溪里的水被片片叶片刮到水车槽,向上带到水田。我用着吃奶的力在双脚轮换踩踏,汗如雨注。那个瘦高个轻轻地用力送着踏板,粗气都没出一下,我心里嘀咕着,这大人怎么这么耍滑,玩法子,沾我小孩的便宜,我心里极不舒服,却又不敢吱声,忍心吞气。
换班后,我坐在溪旁休息,那个瘦高个大人靠近我,主动对我说,说他看得岀来,说我心里怨着他,他说不是他不愿用力,是近几天搬水车,扭了腰,腰背酸痛,用不起力。
我听后,恍惚大悟,是我误解了,错怨了,他带伤出晚工,反倒令我油然起敬。
我们的那部水车架在溪旁有一块很大的草坪,绿油油的,轮流休息时,我们就躺在草地上舒缓身子,伸伸懒腰,伸伸腿。待恢复体力后,我们又跳进水里,摸螃蠏,摸螺蛳,摸的多多的。
散工后,我们还会呆在溪旁搞着野炊,大家带去了米酒糟,把摸的螃蟹和螺蛳煮熟,围在一起,把杯对月,畅怀楚歌,野外逍遥,乐着人生。
溪旁的夜晚,溪旁的月亮,溪旁的晚工是那样色彩浓重,是我儿时的人生摸不去的耀光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