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抵达
次日正午，索约马托镇。
这个原本隶属于卢斯兰领、军事意义远大于经济意义的边疆重镇，此刻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在各类装满货物的马车之间，时不时能瞧见有着精致圆润外壳的蒸汽四轮车，从车里下来几位西装革履的绅士，或手掐香烟，或手持拐杖。
他们指着中央广场临街的数间店铺，有说有笑着。
镜头拉远，在伊蒙印象中，应该高悬在中央广场、象征着卢斯兰家族的紫边黑底双头鹰旗，此刻已然被换成了陌生的三角形内嵌弯刀盾牌旗。
一名身披棕色带兜帽斗篷的黑发少年，正呆愣在大街上，满脸不可置信。
他依稀记得，自己一个月前来索约马托镇时，还不是这副景象。
那时卢斯兰领领主还在大举征兵，街上人流三三两两，冷清无比。
“对了……”伊蒙忽地想起了什么。
‘那时，好像是在跟隔壁的爱尔科斯领交战来着的。’
爱尔科斯领，位于卢丝兰领东侧的阿尔弗莱平原，原本默默无闻，几年前才名声渐起。
跟人说起爱尔科斯领，往往都是一副闻声色变的模样，对其无比避讳。
只晓得，该领被誉为魔鬼之领，传闻他们窃取了烈焰恶魔的力量，杀敌手段相当残忍。
即便是职业的战场清道夫，在参观完他们的战后现场，也会呕吐不止，据说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内脏肠子横飞。
这些小道消息，伊蒙都听说过，但从未放在心过。
即便索约马托镇换了个统治者，对于他这种游离于城镇外、生活在草原上的人来说，影响也不大。
原以为不过是一个好大喜功的封建领主，却不想所谓的“烈焰恶魔的力量”，竟然是枪炮与蒸汽机？！
让他颇感诡异的是，蒸汽机一经出现，竟然直接可以运用于实际生产中？
他看着在大街上行进的蒸汽四驱车面露异色。
如果单单只是蒸汽机的话，还可以用历史规律来解释。
但街上宪兵队人手一把的、带有刺刀的标准后膛式步枪，已经无法让伊蒙将其归类为巧合了。
要么是他当初造的各类原型机被窃取了，要么就是爱尔科斯领出了一个穿越者。
‘当初的各类原型机、包括图纸都被销毁了，不大可能是我泄露出来的。’
‘而且，现如今的这些蒸汽机的效率，可比我造的蒸汽机高太多了。’
伊蒙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牵着佩吉尔继续步行着。
他思绪万千。
心想着，恐怕得少搞大新闻了，以免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他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一番，当他处在那个“穿越者”的位置时，他很难对另一个穿越者有所好感。
就这样，一个猜疑链形成了。
除非具有绝对的力量优势，不然他就只能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对方，以确保自身安全。
伊蒙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他牵着佩吉尔身处嘈杂人声中，与周遭人颇为现代化的着装相比，俨然一个古代人。
他缓慢前行，忽然拐入一条小巷里，在巷道里左拐右拐，找到以往常来的那一家旅店。
在后门处拴好佩吉尔，然后便推门而入。
门内的少女围着淡灰色围裙，手持着抹布，正在擦拭棕木桌子，看到后门被推开，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向来者。
“哟，莱妮丝，好久不见呀。“
“欸？”
莱妮丝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就这般直直地看着伊蒙。
过了一会儿，才忽地转过头，脸颊处的红晕从耳朵一直延申到脖子根。
“贵……贵安。”
或许是觉得有些不礼貌，她又转过头来，糯糯地说道。
“噗……”
“贵安，莱妮丝小姐。“伊蒙被她逗乐了，也跟着一板一眼地回应道。
“对了，汉克大叔呢？”
“……父亲在二楼打扫卫生。”莱妮丝撩起亚麻色的发束，露出的手指纤细幼嫩，她没敢看向伊蒙，只是低头回答着。
伊蒙点了点头。
这家旅店是前两年才搬来的，对几十年前的那件事估计一无所知，他也是看重这一点才常常光顾这里。
旅店的生意很惨淡，除了他几乎没人会来光顾这间偏僻小旅店，但这家旅店依旧能开到现在。
奇怪之余，他总是猜想着，那个浑身长满肌肉的刀疤男——汉克大叔，指定有些副业。
搞不好还是因为什么难言之隐、躲避仇人之类的烂俗套路，才带着女儿来到这种小地方生活的。
胡思乱想间，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上二楼的楼梯，碰巧就遇见了正主。
“好久不见呀，汉克大叔。”伊蒙摆了摆手，笑道。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小子忘了我们这家小旅店了呢……”
汉克大叔笑着打趣道，他右脸上一道宛如巴掌般长的刀疤在脸部肌肉的起伏中微微蠕动，显得狰狞恐怖。
“哪有，只是上次物资买的太多了，很久才用完。”
“老规矩，还是一号房吧。”
“行，我刚好也打扫完了。”汉克大叔不动声色地，收好伊蒙递来的铜便士，也没细数。
他忽然望向伊蒙身后，有些诧异，继续说道。
“老斯蒂文呢？怎么不见他人？”
“……在昨日凌晨就走了。”
“……”
他显然也没有料到，听到后楞了几秒，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
然后突然就给伊蒙来了个拥抱。
然后“砰砰砰”地，在他背上重重地捶了几下。
“我……汉克大叔你干嘛？！”
“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伊蒙的脸都涨红了，那两条堪比他大腿的胳膊依旧纹丝不动，让他动弹不得。
“啊？”汉克大叔有些尴尬地松开手，摸了摸脑袋，尬笑道。
“只是想让你不要那么伤心……”
“我没事的，你就不要瞎担心了。”伊蒙惊恐地看向他，不敢相信他的女儿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先去放置行李了，你继续忙活……”
没等汉克大叔过多解释，他直接拖着行李上了楼。
一号房间位于过道最里边，窗户临近街巷，采光良好。
他进屋放置好行李，倒头便睡。
已经将近两天的时间都没能好好休息了，他早已困倦得快招架不住了。
几乎是闭上眼，没过几息便睡着了。
……
……
……
此后数日，他都待在汉克旅店里，时常往返于各种地下酒吧，试图打听出爱尔科斯领那个穿越者的消息。
只花了半天时间，他就找出那个人的名字——杰西卡·马修斯，一个侍从骑士的后代。
被爱尔科斯人尊为“被神眷顾的天才”，先是做出水力冲床，造出可以实用的蒸汽活塞机。
接着又利用蒸汽机驱动的车床，造出一系列原型机，在取得效果之后迅速被爱尔科斯领刚上任的领主所重用。
但除了工业领域以外，在社会方面毫无建树，甚至公开赞同爱尔科斯领领主称帝。
此外，他最为在意的是后膛式步枪和黑火药，也并非这个杰西卡所首创，而是被一个名为阿巴罗·皮萨罗的贵族之子给半路截胡了。
这当场就让他迷糊了。
‘难道，爱尔科斯领有两个穿越者？’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前日午时有人发现，郊外十五里处的一家磨坊主，全家7口人都无一避免，死状凄惨，身形扭曲，七窍流血而亡。
他一直担心的那件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羊圈里的那头怪物跟过来了！
如果说，当初那个神婆发疯时，他就开始有点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着超凡力量。
现如今，在遭遇了那般境遇之后，他不得不信了。
那种诡异无比的异变，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抵挡的。
但这或许也是一场机遇。
在存在着超凡力量的情况，这个世界还能这般平静，他只能猜测，有一群人因为某种利益关系，在刻意维护着表面的平静。
他赌这个世界也存在着具有超凡力量的人类，只要能接触他们，或许就能同样掌握超凡。
他心中无比向往。
“屁！你懂什么？！”
“她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伊蒙看了眼，身旁正大声争论着的一群年轻人，又让酒保再来一杯苹果酒，从腰包里抽出五枚新制铜便士。
之前的货币虽然没有被明令禁止使用，但基本上很少有人会收了。
他几十年来的积蓄早就兑换成更为保值的黄金，倒也没有损失多少。
“冷静点，凯文，这里有点……”劝说的人看起来像是个学者，他推了推单片眼镜，有些顾忌地环顾四周。
“尤其是你这个家伙，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背地里却强迫她做那种事情……”
说话的那个金发年轻人，身材壮硕，腰间别着一把刻有浮雕的单手剑，整个人气得都红温了。
“你们当真是一群禽兽！”
“小子，这种事情你情我愿，哪里说得上是强迫？”
“咚！”
年龄最大的一个胡渣邋遢男，卸下自己的头盔，重重地拍在松木桌上，冷笑道。
“倒是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爱尔西只对你一个人好吧？”
“你真的以为她白得跟张纸一样吗？”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解决性欲，各取所需罢了。”
“你放屁！”
金发年轻人脸色阴沉，显然他也想起了些什么。
“爱尔西，你说句话呀！”他寄希望于身旁的一个幼小女生，希望能反驳邋遢男。
那个女生皮肤白皙细腻，五官不同于本地人，带有一种东亚人特有的柔和美，给人一种独特的异域风情。
“说句话啊！”
此刻的她，低头不语，结果已经不明而喻了。
金发年轻人面露死灰。
“呵，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真是天真幼稚。”
他看着邋遢男那张冷笑着的面孔，忽然怒从中来，骤然间，抽出单手剑砍向邋遢男。
“丹尼斯，你个贱人！”他狰狞着面目，手上青筋暴起，但悬在丹尼斯头上的剑未能下去分毫。
“给我适可而止！凯文！”丹尼斯发出一声怒吼。
凯文瞬间往后倒下，就此昏迷过去了。
“够了！”
“老师的话，你们都忘记了是吧？”学者男的眼神阴冷无比，就连刚才叫嚣着的丹尼斯都低下了头。
“今天这庆功宴看来是喝不成了，带上凯文走吧……”他平静地环顾四周，然后带着人走了。
方才还带着戏谑、准备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纷纷低下了头。
伊蒙明显能感受到，那个男人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道目光带有明显的警示意味，就像被蛇盯上了一般，一股冷流从尾椎骨直冲脑门，让他骤然间毛骨悚然。
他握着橡木杯的手微微颤动着，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兴奋。
苦寻数十年而无果的存在，现在竟然主动在他面前现身了。
刚才那种让剑停滞于半空的手段，绝对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超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