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营地窥探
日落黄昏，残阳如血，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橙红色。
一行四十人的队伍，在暮色的笼罩下，终于到达一处河谷地带。
十丈高的崖壁陡峭险峻，瀑布如银河倒悬，从崖顶飞泻而下，砸落在谷底，溅起层层白色的水花，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
河的左岸，有一块植被稀疏的地面，稍作清理，便是一块天然的平地，正好安营扎寨。
赵瑞九安排了几个想借机上位的投机者去做守夜人，再生了篝火，嘱咐一番后便由着众人整顿休息。
齐霄选了个僻静的角落，支起帐篷，在夜光石柔和而微弱的摇光里盘腿而坐，开始打坐调息。
淡青色的灵力仿若缥缈的烟雾，又似灵动的光带，轻柔地环绕在齐霄的周身，缓缓游走于他的奇经八脉。
每一次流转都带来一阵酥麻而又舒适的感觉。
手指上的银色储物戒微微颤动，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嗡鸣声。
几道乌芒悄无声息地飞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像潭中游鱼般迅捷灵巧。
一柄，两柄，三柄。
通体乌色的玄铁飞刀只有刀刃处闪烁着亮白色的寒光，寒光冷冽逼人，仿佛能割破空气。
三柄飞刀在淡青色灵力的裹挟下像是飞舞在空中的精灵，精致而又危险。
对于一位练气三阶，且没有控物秘籍支撑的修士而言，三柄飞刀虽算不得极限。
但像齐霄这般能够如此熟练操控的，除了天赋使然外，更多的则是依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刻苦努力。
然而，片刻之后，食指上的银戒又连连颤动，发出急促的嗡鸣声，嗖嗖的破空声一连响了九下！
九柄飞刀乌黑锃亮，排成一列，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井然有序。
“去。”
齐霄猛然睁开眸子，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九柄飞刀鱼贯而出，如离弦之箭般射过帐帘的空隙，瞬间消失在篝火摇曳的夜色里。
帐外值班的小队中有人警觉地抬头张望，目光在黑暗中四处搜寻。
然而那迅捷的破空声很快就被原始森林里聒噪的虫鸣鸟叫所遮盖，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收。”
齐霄心念一动，原本掠出帐外的飞刀又悄然回到身边，像是归巢的倦鸟，围绕着他缓缓盘旋。
三柄飞刀，由淡绿色灵力操纵，表面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其余九柄飞刀则通体乌亮，其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吊在空中，莫名透着一丝诡异。
寻常练气初期的修士可能对这一幕深感诧异，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操控者全部的灵力已然被三柄飞刀瓜分占据。
另外九柄飞刀又怎能游走自如？莫不是使用了某种秘法！
如果同为药童的李青苓此时站在帐中，一定会被眼前的情状所震惊。
她可太清楚这种无形无相的力量了——念力！
这是神识的力量，亦或者说是灵魂的力量。
神识就如灵根一般，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传闻在远古的修真界中，曾有尊者大能仅凭磅礴的神识念力就能排山倒海，除妖降魔。
可惜岁月流逝，古老的法门因种种不可言说的秘辛断了传承。
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法门传承下来，后人想要修行此道无异于盲人摸象。
找不到登堂入室的门路是小，真要练岔了走火入魔就难有后悔药吃了。
到了今世，念力神通再难现往昔辉煌，只能作为辅助战斗的偏门使用了。
九柄飞刀，纯靠念力支撑。
这种震撼可能不如白日里齐霄神识外扩三百丈的范围来的直观，可稍微懂行一点的修士却能一眼察出其中利害。
在修士斗法拼杀的过程中，精神本就高度紧绷，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对方催动灵力而施展出来的术法上。
这时，念力催动的飞刀没有灵力附着，就能悄然避开感知，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铜皮铁骨的体魄确保齐霄拥有远超同境界修士的旺盛生命力，强横的念力操纵杀人无形的飞刀又为斗法搏杀增添了几分胜利的筹码。
此行虽凶险颇多，难以预料，但齐霄好歹有为之一搏的底气。
“这小玩意儿真有意思。”
齐霄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三角状，有内弧，其中一角上翘，像是勺子的柄。
“要不是当时正好练功灌了口药酒，不然还真试不出你的神异……”
摩挲着似铜非铜，似铁非铁，质地坚韧无比的金属片，齐霄心念一动，操纵飞刀。
只见一串火星闪过，却未留下丝毫痕迹，反而是质地坚韧的玄铁刀刃蹦出了一个小豁口。
“可惜就是不够大，不然当作防具来用也是极好的。”
齐霄将暗金色的金属片贴在左脸上，弧度柔和的三角部分正好罩住脸颊，上延的一角爬过眼尾，贴上太阳穴。
“气血，来！”
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齐霄的原本小麦色的脸庞突兀涨红。
“嗡……”
贴在面颊上的金属片微微颤动，仿佛被热碳加热的烙饼一样吱吱作响。
很快，铁片像是没入了脸颊一般消失不见。
更令人惊奇的是，齐霄的面容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五官的大小和比例都在不同程度上进行了微调。
“只能做到这一步吗？”
齐霄拿出一只小巧的铜镜，摸着下巴审视着镜中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毕竟是残缺的面具，改变的程度有限也合理。”
原来，两天前，在玉签的暗中引导下，齐霄购置了这块看似平平无奇的铁片。
回到杂役处后，齐霄就开始潜心研究铁片的用途，能让玉签主动产生变化的，想来定有不凡之处。
于是，又是一套熟悉的，火烧水淹，滴血认主，神识灌入，又不出意料地没有卵用。
齐霄实在有些无语，玉签只让他买，却不告诉他怎么用，还要自己摸索。
尝试了一天，使尽浑身解数的齐霄，差点又落得个被张涛锁喉灌符水的下场。
直到最后的最后，齐霄口服药酒，打算在睡觉前调动气血锤炼一番体魄，铁片才终于有了动静。
易容是这半边面具的作用之一，齐霄还发觉，只要面具融入气血，他的气息就会被全数收敛，比什么敛息术，静步术都要神奇。
齐霄甚至用它闯过外门的缚地阵，要不是守门的护卫看他神色有异，找他要外门弟子的身份牌，他甚至能骗过法阵直接进入外门。
“就像屏蔽了天机一般。”
摩挲着暗金色的面具残片，齐霄索性给它取个名字，“就叫你天机面具吧。”
现在只要他戴上面具，调动气血，随后藏身于一处，就算是金丹真人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
……
夜风吹过虚掩的帐帘，带来远处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齐霄噤声合眼，悬在肩上的十二柄飞刀轻微震动。
寒芒毕露的刀尖在虚空中调转游动，分别指向了三个方向。
一共三人，全是练气六阶的修为。
左右两员外盛内虚，气息外泄，多半是药罐子喂出来的，居中的一人气血旺盛，精气内敛，甚至隐约有突破至练气后期的迹象。
“外来人？”
散开的神识快速掠过，齐霄心思如电，将三人的气息在脑海中与白日队伍中的四十人进行对比，却无法搜寻出对应的面孔。
“散修吗？”
齐霄心头疑云四起，在这荒无人烟，危机四伏的祁云山脉，莫说是寻常的练气期小修，就算是筑基强者也不敢随意闯荡。
“这些散修，哪来的底气？”
齐霄眉头紧锁，透着帐帘注视着篝火通明的营地，“见到有大队修士集结，不远离反而主动靠近？”
“看来是某些人故意放进来的。”
草草安扎的营帐不说密不透风，但只要有可疑的风吹草动就一定会引起警戒。
这几人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除了有人暗中授意外，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齐霄有了推断，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能让有心之人大费周章地布置，那么他们要针对的对象显然不是自己这个岌岌无名的小药童。
不过悬在肩头的冷冽飞刀依然随着几人轻微的移动而默契地调整刀口的朝向。
“真就这般守着？”
默了半晌，其中一人迟疑地问道。
“还能怎的，难不成冲进人家的营帐里，杀人取财？”
另一人呛了一句，翻了个白眼，“那赵胖子最是狡猾，别多此一举惹得一身骚。”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半步练气六重的散修嗓音粗重，听起来年长一些，想来该是三人的主心骨。
“那赵大能是什么好鸟，自己不来反而让我们动手，定是有所忌惮。”
粗重的嗓音哼了哼，“赵大好歹是青云门传承弟子，手段狠辣，能让他心存芥蒂的，能是什么善茬！”
早先出声的两人点头称是，嘟囔几句后不再言语，只是默默收敛气息，隐匿在暗中。
齐霄听的清楚，在几人方才细弱蚊蝇的交谈中得知了三人的信息。
为首的粗犷汉子名叫王虎，是三人中的老大，细声细气，蓄着山羊胡的是老二王羊，短发汉子排行老三，名叫王龟。
三人在这个地界修行有些年头了，这次潜伏是授意于一个名叫赵大的人物。
“赵大？应该就是赵瑞九。”
能联络散修的人不在少数，但能提前安排至此的，就只能是事先谋划好的寥寥数人。
而距离齐霄最近的帐篷，正是白日里与赵瑞九有过冲撞的秦霜月。
倒不是齐霄有意为之，只是他本就落在队伍后头，到达扎营地点后，基本上就没什么挑拣的余地了。
又经过有心之人的传播，导致大部分药童都对他抱有诡异的情绪。
齐霄不需要思考，只记得扎营时黄威那挑衅中带着得意的目光，便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
至于秦霜月？
“呵。”
齐霄不自觉地笑了笑，他倒是跟自己一般成了异类。
只不过其余弟子对秦霜月半是嫉妒，半是敬畏。
毕竟那藏在帷帽下的神秘面孔，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瘆意。
“倒是好算计。”
白日里赵瑞九吃了大亏，自己忌惮于秦霜月的诡异手段，不敢轻易造次，只好派人来监视。
依那胖子睚眦必报的性格，指不定现在正在暗处谋划着什么。
“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齐霄暗自腹诽，他都能感知到的监视，神识之力远胜于他的秦霜月岂能不知。
就在齐霄认定三人注定无功而返，打算不再理会时。
一阵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却是勾起了原本沉寂下来的几人的心跳——秦霜月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