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蓝色眸子
“秦霜月，前几日与你商议的买卖，考虑的如何？”
羊肠小道上，赵瑞九双腿叉开，拦住黑袍少年的去路。
“不卖。”
不含情感的嗓音透着一如既往的冷淡。
秦霜月没有正眼看面前这个话里藏针的笑面虎，一如药阁排名时他也没有理睬高高在上的宗门药师。
“既然不卖，你又为何随队采药？”
赵瑞九眉头跳了跳，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与你何干？”
秦霜月不做回答，只是我行我素地从袖中抽出一张标记符，在赵瑞九不善的目光下，堂而皇之地贴在一旁的树干上。
“师弟，听我一句劝，有些东西你把握不住就要学会放下，不然，容易引来祸患。”
赵瑞九很擅长收敛自身的情绪，就算是面对低贱的外山杂役，他也能拉下脸来与对方称兄道弟。
不然他也无法游说大批的药童，随他一个身份不明的外门弟子前往深山老林，危机重重的祁云山脉中采药。
然而，对上眼前这个态度冷漠，油盐不进的家伙，他胸中的戾气实在难以收敛，时刻处于爆发的边缘。
“听不懂人话？”
帷帽下的面孔惜字如金，似乎一点都听不出赵胖子话中的威胁。
“我懂了，你不是不卖，而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瑞九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冷冽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垂手而立的秦霜月，“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交出鱼符，兑换灵石！”
除了景渊师兄外，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轻视，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个卑贱不堪的记名弟子！
“滚。”
依旧是冷淡到让人眼皮直跳的语气。
“找死！”
赵瑞九怒急反笑，腰间储物袋闪过一抹毫光，一柄臂长短刀赫然出现在他的掌心。
寒光凛凛的刀刃上刻画着增幅杀力的铭文，淡淡的血迹是前几日新添的红色。
“小子，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说完，赵瑞九猛地大喝一声，丹田内的灵气通过手掌灌入短刀，锐利的罡气在刃上滚动，发出狂风呼啸般的呜呜声。
“风遁，风刃术！”
敦实的身躯强壮而矫健，赵瑞九高高跃起，甩出一道气势恢宏的青芒。
旋即转身，收刀入鞘，双手飞快结印抵在嘴上，胸膛鼓起，“火遁，炽火球！”
刀芒后是扑面而来的炙热焰团，汹涌的杀机顷刻而至。
饶是相隔甚远的齐霄在目睹这一幕时，也本能地身子后倾，想要暂避锋芒。
然而，彼时彼刻，处在生死一线的秦霜月却好似脑袋里缺了根弦一般，不躲也不避。
他抬起头，帷帽下的眸子漠然注视着劈杀而来的赵瑞九。
不知为何，齐霄觉得肩头一冷——被秦霜月推搡过的部位陡然一寒。
凌厉的刀芒整齐地切开树干，炽热的火球扬起热浪和尘沙，电光火石间，似乎有冰晶凝结的脆响。
“死掉了吗？”
齐霄眼神空洞地站在原地，鼻血滴答在地上，带着腥味。
“怎，怎么……怎么可能！”
凶狠的嘴脸一瞬之间转变为惊讶与错愕，肥胖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僵硬在原地，好似画卷中下山的猛虎，空有气势却无后续。
“呼……”
一丈开外的秦霜月吐出一口冰蓝色的寒气，玉白色的手对空虚握。
“起。”
清冷的嗓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吐出的话语也分明就是那人的自言自语。
可诡异的是，赵瑞九僵硬的身体缓缓升到离地三尺的半空中。
通红发紫的猪肝脸上，瞪着两只因窒息而外凸，满是血丝的眼珠。
“你，你……”
赵瑞九艰难地喘息着，他就像是一头挂在案板上待宰的肥猪，徒劳无功地艰难挣扎着。
“好恐怖的念力！”
在远处窥视的齐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同样被对方神秘的手段震慑。
空气中没有半点灵气波动，这不是简单地使用灵力的隔空控物，而是纯粹而强大的念力使然。
轻描淡写就将重达两百斤的胖子如贴画般挂在空中，定段的炼药师能够做到，但绝对无法如此轻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瑞九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似乎想打掉那只在藏在虚空中，掐着他脖子的无形大手，“我，我调查过你，你明明……”
“砰！”
话还没说完，赵瑞九的身体骤然横飞，如炮弹般撞在一丈外的合抱宽的老树上，随后如烂泥一般栽倒在地面。
“你，你究竟是谁！”
灰头土脸的赵瑞九踉跄爬起，甩出的手指颤抖得厉害，他从没有遇到过这般古怪的事情。
堂堂练气六重的传承弟子，竟被一个记名杂役吊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荒唐，实在太过荒唐！
真就是捉鹰不成反被鹰啄，且对方还是那种看似无害，实则致命的鹰隼！
“张嘴。”
平静的嗓音没有任何强制的意味，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听话照做。
几乎是同一时间，处在事发地的赵瑞九和远隔一里的齐霄都不约而同地张开了嘴巴。
不同的是，在赵瑞九张嘴的瞬间，一颗丹丸便顺势射入了他的嘴中，而齐霄则是后怕地抿紧双唇，讶异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听从了命令。
“你给我吃了什么！”
短短数息时间，拿刀俎的屠夫就跟案板上的鱼肉调换了身份，以至于赵瑞九会搞不清状况地大声质问。
幸运的是，秦霜月无意立即惩戒待宰的羔羊，只是平静道：“药。”
“装神弄鬼！你肯定是用了什么把戏，对，肯定是这样！”
赵瑞九从地上爬起，眼珠子瞪大如牛蛋，惊弓之鸟般恐慌地观望四周，“谁，是谁，是谁在背后帮他装神弄鬼！”
他大叫着，挥舞着从地上捡起的短刀，胡乱劈砍着，“我可是景渊师兄的得力助手，得罪了我，以后就别想在青云门混了！”
“啪嗒。”
秦霜月打了个响指。
“呕……”
赵瑞九双膝跪地，腮帮子猛地鼓起，哇地喷出一滩黑血。
“为我做事，否则……”
秦霜月的话总是简短而有力，“死。”
说完，她转过身，也不去看陷入呆滞的赵瑞九，只是皱起了眉头，望向空无一物的野地，幽幽道，“没看够？”
“糟糕！”
齐霄瞬间觉察到了危机，双眸骤然睁开，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强烈的眩晕感激荡在脑海中，他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周围的景象捏成一团，就像是诡异的幻梦，连站立都无法做到。
“好强的神识！”
缓了好半晌，齐霄半跪着擦过还残留着呕吐物的嘴角，幡然醒悟。
“没有灵气波动，只有纯粹的精神念力，这种人，简直就是怪物……”
齐霄五指扣住右肩，“还有这半日不散的冰寒，绝对是他的力量导致的！”
变故，又是变故！
齐霄走在队伍的后方，目光紧盯着稍领先他几个身位的秦霜月。
“奇怪……”
齐霄感受不到任何差异，此刻的秦霜月与其余弟子的气息混作一团，全然没有彼时锋芒毕露的威势。
要不是注意到赵瑞九在瞥向秦霜月时，眼眸里露出的难以压制的恐惧与嫉恨，齐霄甚至要怀疑是自己神识使用过度，导致方才出现了幻觉，看到了不真实的情景。
“后面的搞快些，天黑没到达指定地点，就等着喂给吃人不吐骨头的剑齿狼吧！”
赵瑞九回归到本职工作，催促队伍后头加快脚步，跟上先头部队。
齐霄识趣地跟了上去，正好与尚未提速的秦霜月擦肩而过，他用余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这个比他矮上一头的神秘弟子。
在帽檐和面巾的缝隙间，惊鸿一瞥间，齐霄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美丽而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