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夜诡战
苍月如霜，洒向连绵起伏的山脉，荧光如雪，覆盖大地隆起的兽脊。
夜里，在目力穷尽的山崖上，一道道矫健有力的兽影对月长啸。
篝火营地的西北角，三道身影隐匿在林间，像是暗夜里的幽魂，紧跟在一道飘渺的黑影身后。
在他们不曾注意到的后方，有一道隐匿地极好的身影正在悄悄审视着他们。
“这般明目张胆的跟踪，实在粗糙了些。”
齐霄不远不近地观望着，将神识的范围控制在恰到好处的三十丈，既能牢牢锁住三人的行踪，又不至于打草惊蛇。
黑夜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奇怪……”
半个时辰的跟随，齐霄隐隐发觉有些不对。
白日向流云带队，三十人的队伍没经过险峻地势，避开了猛兽地盘。
这一方面得益于白冠金雕的高空瞭望，另一方面是向流云手中精确的羊皮图卷。
齐霄研究过祁云山脉地形，按行径方向本会进入大型妖兽地盘，可小队却一路安然无恙，可见地图的精准，也说明向流云多次出行，早有准备。
可此时此刻，他们在夜间行走，没有地图的指引，一路上不但畅通无阻甚至连遍布山野的剑齿狼都没碰上一只。
这实在不是运气好就能解释得通的……
“莫非他也熟悉祁云山脉的地形？”
齐霄心中思忖着，对秦霜月的忌惮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没有任何背景信息，举止诡异的家伙才是此行中最大的变数。
午夜，迷蒙的月光照在不知何时泛起山雾的林木间。
山脚下，绕地有些发懵的几人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犹犹豫豫地姿态看得出来是心生退意。
荒山野岭，本应是泥土杂草充斥着大地，此时竟断断续续出现阶梯似的青石板路。
泛着微弱荧光的青石板路在雾气的弥漫下透着瘆人的诡异，始终在前的小小背影晃荡在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
远远看去，似乎连那人的脚尖都隐在了宽大袍服的衣角下，恍如浮空。
踢了踢被尘土覆盖下的断断续续的青石板路，齐霄先前的猜测似乎在逐渐得到了证实。
“这些古地遗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
祁云山脉，相传有地龙封寄于此。
千万年来，数不清的强大传承在此地征伐，大兴土木，开宗立派。
岁月如驹，沧海桑田之下，过往的辉煌早已随着传承的衰败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只有藏在山间，偶有在黑鸦驻足的断壁残垣上才能依稀看到过往的恢弘。
“人呢？”
“该死，跟丢了！”
“就一个拐弯的功夫！”
前方传来几声懊恼的抱怨。
齐霄心下一惊，神识探出，原本隐匿在暗中的三人跳到路中，围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而在最前方，那道他原本最关注的气息，却陡然消失了……
“莫不是藏在那棵大树里了。”
青石板路断断续续，尽头处，一棵十丈长的参天古树郁郁苍苍，撑开的枝桠遮住了月光，留下一片寂静的阴影。
“走，过去瞧瞧。”
王虎目光一凛，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其后两人也接连取出法器，与他保持两步的距离，呈三角之势缓缓靠近古树。
瘦削的王羊从腰包中取出一只灯笼状的法器，长长的指甲拨弄出一缕灵气，紫色的火焰在灯罩中升腾，荡出一圈圈诡异的气机。
王龟则解开背上盾牌的布条，露出巨齿鳄土黄色的皮甲。在月光的映照下，皮甲上似有奇异的纹路游走，透着一股厚重的力量感。
三人神色戒备，小心翼翼地走进巨树的阴影，月光下拖长的影子也随之消失不见。
“在那儿！”
王羊突然大叫一声，抬手猛地指向左前方离地三丈高的树枝，像是被灵灯中的紫火烫伤了一般。
“嗖！”
浓密的枝叶中，一支裹挟着灵力的羽箭如闪电般激射而出。
“我来！”
王龟身形敦实，大步向前跨出，将厚重的甲盾高高举起。
刹那间，盾身阔出一圈土黄色的光圈，防御范围瞬间扩大了不少。
“撕拉！”
羽箭擦过甲盾，溅起一串耀眼的火星。
“好胆！竟敢在这里埋伏我等。”
王虎右手持刀，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往前冲去，抽刀挥舞间，劈出一道道凌厉的罡风。
“炽火连弹！”
王羊干枯的手指飞快弹动灯罩，一团眼球大小的火球如流星般激射而出，在风中迅速涨至半米，后发先至，向着目标冲去。
轰的一声，碗口粗的树干被炸得粉碎，炸开的焰团中，一团阴影如鬼魅般闪出，向着一旁的密林遁去。
“哪里走！”
王虎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体内气机再度凝聚，一道凌厉的刀芒呼啸而出，重重地劈向那身宽大的黑袍。
“小贼休走！”
王龟猛地将厚重的盾甲插入地面，土黄色的气机迅速流转。
原本残缺零散的青石板路纷纷隆起，一根根半人高的石锥子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向着仓皇逃路的身影刺去。
“给我定！”
王羊两眼充盈着紫光，灯罩中的火苗疯狂升腾，一团紫色的光晕飞射而出。
土龙锥从地下迅猛刺来，逃遁的身影慌乱跃起，却不料又被一团紫光笼罩。
原本可以避过的刀芒，此刻结结实实地砍在了它的背上。
一捧鲜血飞溅而出，黑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腰斩的身体便上下分离，摊开在地。
刺鼻的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浓烈。
“老大好手段。”
王龟心头大喜，连忙收起盾牌，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收拾尸体。
“还以为是什么难缠的角色，在我‘搜魂灯’面前都是待宰的羔羊。”
王羊摸了摸下巴上油亮的山羊胡，眼中尽是得意之色，满意地欣赏着手上的灵灯。
这只“搜魂灯”乃是他的家传法器，灯火散开的紫气不仅能够捕捉周遭气机，还能施展定身术、火球术、迷魂烟等诸多诡异手段。
寻常对敌时，他只需在一旁操控灵灯，辅助王虎作战，自身安危则由王龟照看。
三人配合默契，几乎无往不利。
这些年来，死在他们手上的仙门弟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王虎腰间那柄品相极好的环首刀，还有王龟背着的盾牌，全是从那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们的尸首上夺来的。
“不晓得此人身上有何宝物……”
王羊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然而，正当他志得意满，打算收功之时，灯罩中的火苗却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无风自动。
“让你虎爷我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十丈外，王虎狞笑着，一把扯开带血的黑衫。
兜帽下，一张带毛的尖嘴猴腮脸映入眼帘，它的嘴巴被禁言术束缚，动弹不得，涌出的血水只能顺着齿缝缓缓淌出。
“猿猴？”
王虎头皮一炸，难怪方才黑影的动作如此猥琐佝偻，逃遁时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
原来他们三人攻击的，一直都是这只被施加了禁言术的猿猴！
“不好，危险！”
回头望向神色茫然的瘦削汉子，王虎目眦欲裂，咆哮道，“他在你身后！”
话音未落，黑袍如夜影般飘落，鬼魅的身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控灯人的身后。
一道寒芒闪过，王羊的头颅斜着滚落，无首的身躯上，僵硬的手腕还提着一盏发着紫光的搜魂灯。
“老二！”
王虎悲愤交加，一脚踹翻身旁六神无主的王龟，怒吼道，“看你干的好事！”
“二哥！”
王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握盾的手掌青筋暴起，发出悔恨而又不甘的悲鸣。
“搜魂灯，铭文环首刀，巨齿鳄甲盾，真是干什么都比不上杀人越货来的快……”
长满爬山虎的碎石墙下，齐霄的气息收敛得极好，如同融入了黑暗一般，“方才的障眼法确实巧妙，现在以一敌二，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