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上的哭泣
我仿佛听见,那些自杀的灵魂在天堂上哭泣,诉说着哀怨,诉说着对人间的依恋,诉说着再生的欲望。也许这些灵魂已经惊醒,但为时已晚。
学生自杀———这些年来,因为校园自杀悲剧的频频发生,“自杀”这个恐怖的词时常深深地刺痛着人们的心。
2007年寒冬的一天早晨,粤西某沿海县一间全寄宿小学出现惊人的一幕:两名5年级的花季少女牵手从学校教学楼的4楼纵身跳下,两个天真活泼的生命瞬间终结,地上留下一摊鲜红的血,现场惨不忍睹。她们在泪水浸透的遗书中说是学习太辛苦,活在人间没有快乐,要到“天堂”逍遥自在去了。她们给人们留下的是惊诧,是无尽的困惑。
2008年清明节后的第二天,广东一所名牌大学的一名女博士留下一段祭奠自己的文字后,从宿舍楼7楼纵身跳下,当场殒命。这名饱读诗书的女博士跳楼前,曾在宿舍楼黑板上写下一段遗言:在这个特别的假期,其他人都回家祭祖,我在这里祭奠我自己。活着的人就是等死,死了就是解脱。一名才女的灵魂乘风远去,给亲人留下的是凝噎的哀伤和长久难消的悲痛,留给人们的是唏嘘和感叹。
2008年的阳春三月,广东一山区县的一名高二女生,在晚自习下课铃响过之后,悄悄拿着自己的坐凳走上教学楼的5楼,在被同学发现并设法规劝的情况下,快速攀越护栏纵身扑向楼下冰冷的水泥地板,提前终结了人生的旅程。学校领导解释说,这名学生性格孤僻,心理有障碍,家长没有责怪学校。
2008年的夏季,一所名牌大学的一名即将毕业的男生,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从宿舍楼的6楼翩然跳下。这名男生选择离开尘世的原因是因为上网过度而导致多门功课不及格,觉得没脸见人。死者的母亲赶到学校后几度晕倒,呼唤着儿子的亡灵,拉着校长的衣服哭着要校长还她的儿子,其凄惨之状令人心碎。
……
如果死者有灵魂,如果真的有天堂,我相信死者的灵魂一定会在天堂上哭泣,而他们还在凡世挣扎的亲人已经流尽了伤痛的泪水,痛断了肝肠。
他们能不能不死?在每一宗学生自杀事件的采访中,我都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无法不去思考这个沉重的话题。虽然我与那些死者并不相识,而且阴阳阻隔,但我仿佛听见天堂上的哭声向活着的人发问:为什么没有人拉着他们的手,让他们享受人间的快乐?
一个个活生生的学生之所以选择自杀,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事先大多也会露出蛛丝马迹。问题是,我们是否重视过他们的生命?是否设法阻止过他们走向死亡的步伐?
那次采访高二女生跳楼给我带来极大的震撼。
教育部门的个别领导颇为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没有责任,原因很简单,就是这名学生自身心理有障碍,一个学校几千名学生,怎么能管得了?
我反问,对个别有心理障碍的学生教育部门有没有关心的责任?有没有做一些诸如心理辅导之类的工作?
对方哑言。
在更迭轮回、市井喧嚣的生活中,人们很快会遗忘那些过早陨落的生命流星,也不会聆听在花季凋零的灵魂在天堂上的哭声,但我们不应麻木。
生命宝贵,又极其脆弱。我们可以准确预知一个人的生,却无法百分之百掌控一个人的死。一个人的生命以自我了决谢幕,怎么也无法抹去悲剧的色彩。
我们应该拷问:我们的中小学是否走出了“应试教育”的怪圈,不再将升学率作为标榜学校实力的资本?是否忽视了学生日常行为规范以及生观、价值观的培养?是否努力营造了相互关怀、互帮互助的校园氛围?我们的老师是否真正做到了关心那些需要排除心理障碍的学生?
我们应该拷问:我们的高等教育在为大学生“传道、授业”、给他们一技之长的同时,是否能及时“解惑”,帮助他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帮助他们筑起牢固的心理防线,尽到“育人”的责任?对于困扰大学生的学业、就业、失恋压力,我们的高校是否给予了应有的重视,并采取了措施予以及时疏导呢?
我仿佛听见,那些自杀的灵魂在天堂上哭泣,诉说着哀怨,诉说着对人间的依恋,诉说着再生的欲望。也许这些灵魂已经惊醒,但为时已晚。
悲剧还会发生吗?我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