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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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家

“魏都尉,你为什么你会做他护卫?”

路上,李牧问魏阳。

话里话外,对高兆充斥着埋怨、不满,甚至是敌意。

魏阳望着骑在前面的高兆,神情复杂。

没错,高兆交给他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招揽李牧。

当时魏阳表示很不理解:他李牧就是一个连平原君都不想惹、不愿理的人,甚至没什么才能。

因为不会说话往往代表一个人能力不佳。

“我需要他。”高兆只是淡淡笑道。

但恩公就是恩公,现在听到李牧的问题后,魏阳想了想,指向前面即将到达的城邑:“知道前面那座城叫什么吗?”

李牧一直驻防北郡,对赵地中郡和上党都不熟,摇了摇头。

“目前赵秦楚魏韩五国大军齐聚上党,到处兵荒马乱。

邯郸前往河东安邑目前只有两条安全路线,南线走白径,经高都、曲沃,北线走滏口径,经长平、皮牢。

距离最短最安全的是北线,我们现在走的是南线……”

“什么?!”

李牧不解,还隐隐生出火气。打断插道:“现在还有什么事情重要得过说降河东?!”

魏阳在“级别”、年龄和体格上,都不输他李牧,不顾他质问,继续说道:“前面那座城叫临虑,准确地说连走南线都不是很顺路,稍微绕了点。”

“什么?!”李牧更加气愤了,驱马要去骂高兆。

“我家在临虑。”

李牧顿时僵住了。

但很快,他还是很生气:“等要事完毕,归途时可以来啊,真是不分轻重!”

魏阳却是笑了。

片刻,

“回途不经上党……

李牧你知道吗,从雒阳到邯郸,我们走的是宿胥口,距卫国南关不到五十里,庆轲家在那里。我们双马急骑,来回只需一个时辰,但恩公没有去。”

“为什么?”李牧表示不解。

“因为他把我们都当作家人……

李牧,我知道你重情重义,很为兄弟们着想,但你能做到这种地步吗?”魏阳问。

李牧沉默了。

显然做不到。

就是把“随从私事”和“国家大事”划等号他都做不到。

正如魏阳说的,他李牧出身高门大族,骨子里为的光前裕后,建功立业。

“我十四岁服役从军,两年前上党大败,溃逃中被抓为奴隶,至今未回过家。

恩公说:‘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重要过拜见父母,亲孝父母,包括宗族和国廷之事,你要回去见见’。

那天我想了一个晚上。

我发现我的确很想念父亲母亲他们了,我有两个妹妹,三个弟弟,但好像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模样,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在。”

魏阳说着,眼眶泛雾。

李牧被他的话刺到了,低下了头。

魏阳接着说道:“恩公不仅救了我,还有一个队率,叫赵果,以及一个已经牺牲的袍泽的女儿,叫小桃,我们三人都是临虑人。

果子断了右腿,行动不方便,他委托我帮忙看看家人是否安在,小桃已经家破人亡,但想知道邻居们是否安好。”

“我明白了,是要来看看。”

李牧最终点了点头,声音很低:“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

魏阳扭头望向他,有些意外。

这是一个北疆汉子,应该不知道世上有道歉二字。

“就是为何你会做他护卫。”李牧解释。

意思是我李牧不应该鄙夷你,你魏阳有自己的恩义要报偿,“但是,收河东为赵地这事功劳再大,你作为中军轻骑都尉,回去后军法上你是要返归队伍的,平原君不一定会给你特例。”

他的善良提醒,表示他把魏阳当朋友了。

魏阳笑了。

“你笑什么?你不担心吗?还是已经决定回去后就复归军伍?”

“有恩公在,他肯定早已把这一切都想好了。”

“你就这么信任他?他今年才十六岁。”李牧指着前面的高兆,既不甘心也很不可思议。

他想把魏阳招揽回北地的目的,昭然若揭。

“你有见过鲁公会与一个十六岁的小伙子这么聊天吗?”魏阳反问。

此时,高兆正与鲁仲连哈哈大笑起来。

李牧巴搭了嘴巴,表情是索性无味。

“李牧,不瞒你说,恩公很想招你去雒阳。

我还看得出来,他很看重你,甚于我和庆轲,甚至于任何人。

你不是说他才十六岁嘛,我跟你打个赌,一个月后回来,你会同意跟他的。”

李牧哼哼哼地张大着嘴巴,连带着冷笑,以示魏阳的话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他回道:“我堂堂赵国军士,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军司马,但在北境也统领有四百人!

驰沙场,杀匈奴,洒大丈夫血汗,我李牧会做他一个小小周国驵侩的护卫?

魏都尉,我李牧可不是你,没有欠他高兆一丝恩情。

我怎么可能会跟随他!

说吧,赌什么?”

他甚至有些气愤,认为魏阳这是在瞧不起他,同意对赌。

“一坛酒,一口闷。”

“好,一言为定!”李牧毫不犹豫地答应。

魏阳反而沉默了,遥望向临虑。

片刻,他才感慨道:“李牧,一个月前我和你一样,想着还掉恩情后就离开。

可现在,我和赵果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做事,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知道为什么吗?”

见李牧摇头,还是轻蔑和不屑,他莞尔地笑了笑:“理想。”

……

城内。

前面是魏阳的家,黄水横流,蒿草人高。

“老丈人,如果他们回来,请帮忙转告:魏阳还活着,而且过得很好,让他们放心。我们会每隔一段时间过来看,可以的话让他们在这里等,会接他们去南边享乐的。”

高兆温和说完,掏出一袋钱塞给跟前老者。

这是魏阳的邻居,仅剩耄耋一人。

老者颤巍巍地要跪谢,高兆扶住:“是老丈人您辛苦,拜托了,感谢!”

远处,残屋前,魏阳在呆呆站立。

高兆过去轻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前面已经去过赵果和小桃的家,跟眼前一样,早已人去屋空,荒芜残破。

“有何感想?”高兆问李牧。

李牧头侧向一边,不作答。

“冢墓连丘,尸成桓木,千里无鸡鸣。”鲁仲连痛惜叹道。

“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高兆感慨。

临虑城外,一路上除了望不到尽头的冢墓和白骨,还有很多秦人的尸体被长矛插着,直竖在路边,任由秃鹫啄食,野虫满爬。

不管是谁干的,都是在发泄着对秦人的愤怒和仇恨。

但遭殃的始终是百姓。

命如草芥。

“我不会跟你的。”李牧冷冷说道。

“为什么?”高兆没有失望,反而问他原因。

“北地百姓跟这里一样!”

“所以你要回去北地保护他们,这里的百姓就管不了,是吗?”

李牧头侧向一边,默认了。

高兆知道,他这是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人,既不是大官也不是什么王亲,更没有三头六臂,于是问:“魏大哥告诉你我们的理想了吗?”

现场一阵寂静。

显然没有。

高兆转而先问:“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兵家、农家、名家、纵横家、阴阳家……百家争鸣,你认为他们在为谁争鸣?”

现场还是一阵寂静。

李牧没有作答。

估计他也答不上来,因为他是一名军将,不是学士。

“那我另外问你:你李牧自十五岁及笄从军,守护北地至今长达九年,为何现在还在守护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