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开心
新华和此粒结婚8年了,有一个四岁半的儿子小果,小果生得聪明可爱,将自己掌握的几百个词语,运用得炉火纯青,是家里的开心果。
新华和此粒已经过了“七年之痒”的危险期,他们两人的爱情细胞已经完成了七年一次的新陈代谢,但是新的爱情细胞似乎没有最初那般炽热,似乎仍然处在倦怠期。
三天一次的小吵仿佛魔咒,尽管两人都不想,但是这个神奇定律不请自到,小小的争吵并没有起到怡情的作用,反而像一把小锤,一点点地敲击,虽然敲得很轻,蛋壳上的裂痕却明显地越来越宽,枝叉缝隙越来越多,从延伸变为延展。
两人都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的隐患,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贪玩的此粒想用旅游来化解,冲淡这越来越重的硝烟味。当这个提议被此粒提出来的时候,立刻遭到了新华的否决。
每个月的车贷1480元,房贷2660元,加上此粒还要给父母的房子还贷款,最近又和人合伙买了一个11平米的小铺面,给这个靠工资吃饭的三后之家带来不小的压力。三年前10万元装修贷款本金刚刚还清,将新华的一点积蓄和刚刚领到的年终考核奖连根拔起,男人心里的这棵树顿时失去了根基,看着储蓄卡里一千多块的余额,越发加重了新华的焦虑。没有一定的储蓄作为心里的支撑,男人的安全感在一点点地丧失。
此粒不甘心,还是想趁小果放暑假的时候出国玩一趟。
此粒的发小李佳作旅游代理,向此粒推荐了一个五天四夜的柬埔寨团队游。中柬建交六十周年,旅行社推出优惠套餐,团费原价3600元,现价1200元,含4晚四星酒店标间,六个景点,三天团队餐,不强制购物,不强迫自费项目。
“我卡上是真没钱了,除了一点散碎银两。你又不是不知道,10万的贷款拼拼凑凑才勉强还完,我连自己这个月交给食堂的伙食费都搭进去了。”新华不是哭穷,而是真穷。
“这次不用你付钱,我请客!”此粒笑着说。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新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次团费低,我们三个人才3600,我刷我的信用卡,分期还,你用你的散碎银两换几万瑞尔就够了,我们可以不参加自费项目。”此粒的计划貌似有点道理。
新华还是心里打鼓,毕竟手里没钱,心里没底。架不住此粒软磨硬泡,勉勉强强同意。小果的护照在一个月前刚刚办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一周后的周六凌晨两点的航班,旅行社要求周五晚11点到机场集合。
周五小果放暑假,周三从幼儿园回来突然发起低烧。
新华和此粒赶紧找了些布洛芬,给小果喂了五毫升,烧退了,紧接着咳嗽起来,喝了氨溴特罗也不见好,断断续续咳了一个通宵。
得赶紧送医院,第二天早上,小果还没醒,新华和此粒先打电话向单位领导请了假,此粒在小果班级的微信群——“宝贝计划”里向班主任老师请了假,新华看看儿童医院的公众号内科还有没有号了,还好,上午10点到11点的号还有一个。
新华从电视柜最左边的抽屉里翻出儿童医院的就诊卡,急急忙忙叫醒小果,给小果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此粒的早点已经做好,两个人胡乱吃了一些卷粉,带着小果的水杯和一小袋面包片,直奔负三楼车位。
路上有点堵,赶到儿童医院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此粒开车拐进大门,新华和小果在门诊楼先下车,胡静去找车位停车。
儿童医院门诊楼大厅里的大人小孩熙熙攘攘,大人行色匆匆,小孩没精打采,挂号窗口和收费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新华暗自庆幸,幸亏已经在网上挂了号。
新华抱着小果坐电动扶梯上了二楼,小果还在不停地咳嗽。二楼的左手边是常规血样采集处,右手边是预约挂号取号处。新华径直走向了右手边取号。
新华前面排了两个人,很快轮到新华取号,他将就诊卡递给半圆形柜台里面穿粉色大褂的护士。
“孩子的姓名?”护士问,一次性口罩随着护士发出的每一个字一起一伏。
“小果。”
“出生日期?”
“2014年2月18日。”
“体重?”
“18.5公斤。”
从一个黑色的机器里吐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小小的“5”字。护士把就诊卡和小纸条一齐递给魏翔超。
“请在候诊区等候。”护士提醒新华。
新华和小果坐在候诊区的银白色金属座椅上,小果斜靠在魏翔超身上。此粒停好车上来,看到新华坐在诊室外面发呆。
“怎么不进去?”
“喇叭会叫号的。”新华指指天花板上的扩音器,又指指挂在墙角的电子显示屏。
电子显示屏上红色的字显示,小果的前面还有三个小朋友。
此粒心里急,坐是坐不住的,诊室的门一打开,便伸着脖子往里望,有时探进半个身子,听听医生在说些什么。诊室门边挂着的小牌上写着“内科主任医师吴清”。
“请小果到2730诊室就诊,请小果到2730诊室就诊。”扩音器响亮的声音从密密麻麻的小孔里喷出,候诊室的每一个角落都听得一清二楚。
轮到小果了,新华抱着小果进了诊室,坐在医生旁边的圆形旋转座椅上,此粒站在一旁。
医生是一位老人,瘦削的脸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眼睛一直望着电脑屏幕,布满青筋的右手包裹着一个白色的鼠标,食指不断地上下点击,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新华将就诊卡递给吴医生,吴医生将就诊卡放在读卡器上,电脑屏幕便显示出小果的信息和病历。
“大夫,孩子从昨晚一直咳到现在。”新华见吴医生一直在看电脑,便告诉吴医生孩子的简单病情。
“孩子体温是多少?”
“出门的时候量了一下,36度5。”
吴医生让新华揭开孩子的衣服,用听诊器仔细听了一下前胸和后背,又取出一次性压舌板,看了小果的咽喉,小果在压舌板的刺激下,干呕了一声。
“先做个静脉血检测,我听着有喘音。孩子以前得过肺炎吗?”
“得过一次肺炎,两次支气管炎。”
“最近半年感冒咳嗽有喘音吗?”
“有的,但不严重。”
“做一下血细胞分析、超敏C反应蛋白测定、体液免疫、肺炎病原体检测和过敏源检测,等报告出来,拿给我看一下,再确诊。”
从诊室出来,新华的微信便提示费用总额1211元,新华在手机上付了款,建行短信提示:“您尾号0316的储蓄卡账户7月23日10时51分消费支出人民币1211元,活期余额520元。”
看着这一条信息,新华深吸了一口气。
此粒抱着小果排在了常规血样采集处的6号窗口,按照以往的就诊经验,血样采集应该是在这里。新华跟在此粒身后,又看了一下微信的提示信息,说是要先在静脉血采集处领号。
“我去看看静脉血采集处的领号机在哪里。”
“好。”此粒有点不耐烦。
新华拿着就诊卡在二楼找到一台领号机,领号机的屏幕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此机正在维修中。”
新华又去另一个方向找。苹果手机那熟悉的铃声响起,是此粒的电话。
“你干什么跑来跑去的?轮到你儿子抽血了,赶快拿就诊卡过来。”
新华有点莫名其妙,不是说好我去静脉血采集处领号吗?怎么问我跑来跑去的?此粒又开始无理取闹了。新华压着心里的火,赶到常规血样采集处,将就诊卡递给护士。
“你们应该去静脉血采集处。”
“不是在这里吗?”此粒的语气更急了。
“这里是常规血样采集处。”
此时,从广播里传出“请小果到静脉血采集处3号窗口采集血样,请小果到静脉血采集处3号窗口采集血样。”
“请问静脉血采集处在哪里?不需要领号了吗?”
“在左手边的蓝色布屏风后边,领号机坏了,不需要领号。”
新华和此粒赶紧抱着小果找蓝色的布屏风,在布屏风后面看到有三个采血窗口,窗口上贴着“静脉血采集处”几个小字。
小果很勇敢,抽了两管血,咬着牙没有哭出声来。小果因为早上没有吃东西,此粒把面包片拿出来,小果便狼吞虎咽起来。
半个小时后,新华的微信收到三份检验报告。其中一项超敏C反应蛋白结果26.76,远远超过参考值,说明肺部有炎症。
吴医生看了化验报告,建议先做雾化,然后输液,并开了一些止咳平喘的药。二十分钟的雾化,小果的下巴下面一直在滴水,新华不断用纸巾擦拭。白色的雾化水汽像水烟筒冒出的烟气,小果只是吸进去一小部分。
雾化的效果居然很好,小果咳嗽的症状明显减轻。此粒建议自己买一部雾化器,自己在药店买雾化药水,可以托运上飞机,去柬埔寨旅游也不耽误治疗。
新华、此粒和小果在周五晚11点准时到机场,十几人的团队集结完毕,三三五五一伙,大小五家人,送机的旅行社人员,收了大家的护照,统一去办登机牌,登机牌办好后,给大家发了过境签证,每人又补买了一份五十元钱的交通意外保险。新华特意在导游那里换了五万元瑞尔。
除了新华一家,其它四家人分别是一个戴眼镜的男士,男士的妻子,男士的女儿,妻子的母亲,妻子的妹妹,五口人的小团队,新华和他们简单攀谈了几句,得知这位男士在移动公司工作,姓李。还有一家人是一对母子,儿子在上大学,暑假期间母亲带他出来旅游,母亲姓张。还有两对老夫妻,一对稍微年轻一些,约摸六十多岁,男士姓虞,一对稍微年长一些,约摸七十多岁,男士姓龚。
旅行团托运好行李,通过安检,又通过边检,来到国际出发登机口,大家坐定后,听到广播里一个让人失望的消息,飞机晚点一小时。原定凌晨一点起飞的飞机,因为柬埔寨机场的原因,延时至凌晨两点起飞。新华注意到他们要乘坐的这个航空公司的名称叫“QD”航空公司,新华的第一反应是“青岛”航空公司,但经过手机查询,是一家柬埔寨的航空公司。
漫长的等待叫人昏昏欲睡,只有小果精神百倍,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两个玩具统统拿出来,在候机大厅自动人行电梯旁的光滑地面上玩起来,一辆警车,一辆闪电麦坤。警车在小果的配音下呼啸而过,闪电麦坤一个漂移绕过警车,看不出狼狈逃窜的样子。
李家五口坐在椅子上都已经进入了梦想,女儿斜靠在爸爸身上。张家母子俩在低头玩着手机,估计是在查询暹粒的美食和景点。虞家老两口在搜寻自己的背包,好像是太阳眼镜忘在了家里。龚家老两口低着头冲起了瞌睡。此粒也打起了盹。
新华的目光放在了龚家老两口紧握的手上,冲瞌睡的两位老人在梦中依然手握着手,皱皱巴巴的双手上纵横交错的血管已经失去了弹性,候机大厅的LED顶灯照射着两位老人如芦笋般的苍苍白发,岁月毫不掩饰地在他们的脸上刻出条条印记。
新华想要阅读他们,他们虽然彼此相对无言,但在他们的眼神中,可以读到属于他们的美丽春天和蓊郁夏日,在他们的眼神中,有长日将尽的金秋灿烂,也有结缡一甲子后即将天地永别的无限悲凉。
凌晨两点,柬埔寨的飞机疏懒地停在廊桥口边上,行李运输车开始向飞机的行李舱传送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旅行团大部分人从小憩中醒来,登机口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龚老伯推推龚大妈,说飞机已经到了。龚大妈半睁开眼睛,擦擦嘴角淌出的口水,摩挲一下口袋,看看登机牌还在不在,重新拄起那根过安检时被安检员反复检查的拐杖。龚老伯背起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一手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另一只手牵起自己的老伴,开始排队等候登机。
龚老伯排在新华一家前面,新华抱着小果,小果偶尔咳嗽一声。
“小孩子有点咳嗽,是肺热。”龚老伯听到小果的咳嗽声,扭过头望望小果,对新华说。
“是啊,大伯,前天去医院检查,说肺部有一点感染。”
“我听声音不严重,吃些中药应该就能好了。”
“您还蛮有经验的。”
“我孩子像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常生病,久病成医了。”龚老伯笑笑。
新华站在龚老伯后面,在攀谈中仔细端详着这位老人,清瘦的脸颊上布满了褐色的斑纹,一副黑色的大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老人耳廓很大,就像很多老人一样,仿佛耳廓在随着年龄而生长。老人须发皆白,寥寥不多的白发整齐地朝后背着,与之截然相反的是白色的眉毛潦草地向上生长,显得杂乱无章。白底淡蓝色竖道条纹的衬衣看得出来,已经穿过多年,但还算挺阔,仿佛浆洗过一般,淡黄色的休闲裤穿在老人枯瘦的腿上略显宽松,一双和大妈一样款式的旅游鞋,证明他们是一对伉俪。
龚老伯说的是普通话,夹杂着华南一带的口音。与龚老伯的交谈中,新华得知,龚老伯是广东人,五十年代的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到云南工作,是一名建筑工程师,在建工集团退休。龚大妈也在建工集团工作,是会计,他们都已退休二十余年。两个孩子都在国外定居。龚老伯八十二岁,龚大妈七十七岁,龚大妈的身体不好,有风湿性关节炎,常年拄拐。龚老伯身体相对较好,可以照顾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老伴。
随着一声声条码扫描仪清脆又略带回音的扫码声,登机口的队伍越来越短,大家都纷纷穿过廊桥登上期盼已久的飞机,期待一小时后,映入眼帘的另一个国度。
大家纷纷找好自己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坐定。新华帮助两个老人将小行李箱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
小果坐在靠舷窗的位置上,已经坐过几次飞机的小果熟练地扣好安全带,侧着身,扒在舷窗上向外张望。四位柬埔寨航空公司的服务人员,面带微笑,在窄窄的通道上间隔排开,开始身体力行地教乘客如何使用救生衣和氧气设备。小果第一次见柬埔寨人,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
飞机开始慢慢滑行,发动机开始轰鸣,加速,抬升,飞机进入平飞状态后,小果便开始昏昏欲睡,新华用蹩脚的英语向服务员要来一条薄毛毯,盖在小果身上。
机舱服务开始,新华看到龚老伯用娴熟的英语给龚大妈要了一杯热咖啡,一个羊角面包,给自己要了一杯温开水和一个甜甜圈。
此粒用右手的肘关节和眼神告诉坐在中间的新华,要一份和龚大妈一模一样的夜宵。使用浑身解数,连说带比划,年轻的柬埔寨女服务员依然一脸茫然,一分钟后,新华终于搞定了一杯咖啡,但递到此粒手里的却是一个甜甜圈。
此粒将甜甜圈塞给新华吃,新华同时吃到的还有一个白眼。
“你看看人家,英语说得多溜。”此粒努努嘴,看看坐在前排左侧的两位老人。
“五十年代的大学生,英语水平真扎实。”
凌晨四点,飞机到达暹粒机场,从行李提取处到出口,只走了两分钟,不大的航站楼,清静而整洁。接机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国小伙子,姓王,一口标准的马街普通话。十几人坐上了一辆中巴车,不到五分钟,便到了酒店,酒店位于暹粒的6号公路,是一条主干道。
酒店的中文名称叫太平洋酒店,共有五层,旅行团被安排在了三楼的六个房间,一楼大堂的背后是一个露天游泳池,按照硬件设施的水准,酒店应该是四星以上。
王领队嘱咐大家将手表调慢一个小时,在当地时间中午十二点准时在酒店餐厅用餐,十二点半去第一个景点“女王宫”。同时嘱咐大家不要穿过于暴露的衣服。
新华一家三口从凌晨四点半一直睡到中午十一点半,房间的遮光窗帘将暹粒明媚的阳光阻挡在室外,十一点半的手机闹铃响起时,新华以为还在半夜。
新华叫醒此粒和小果,三人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上新华在网上买的亲子装,三件绿色的体恤,胸口印着托马斯、亨利和詹姆士的图案,三个多多岛上的小火车。
新华将门卡从卡槽中拔出来,带好门,下到一楼餐厅,在餐厅门口遇到了龚老伯和龚大妈。五个人找了一张小餐桌。
小果抢先坐在一把靠窗的餐椅上。
“小果,让爷爷奶奶先坐。”新华觉得小果先坐下来没有礼貌。
“不怕的,让孩子先坐。”龚大妈说。
小果刚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去。
龚大伯朝前一步,很绅士地将餐椅拉出来,龚大妈慢慢坐下。
“你想吃点什么?”龚大伯问。
“我想吃一碗米粉。”
“想吃鱼吗?”
“想吃,少拿一点,不要浪费。”龚大妈叮嘱龚大伯。
酒店餐厅提供的自助餐很丰富,长长的桌子上铺着洁白的桌布,上面摆放着两排整齐的不锈钢餐盘,餐盘里盛放着二十多种地道的高棉菜。
猪肉饭、阿莫克鱼、高棉红咖喱、酸橙牛肉沙拉、米粉汤、炒螃蟹、圣罗勒红树蚂蚁牛肉、烤鱿鱼、仙草冻。
新华和此粒各自拿了一个瓷盘,将各种美食都盛了一点,摆在餐桌上。龚大伯取来的食物数量只有他们的一半。
“我们老了,吃多了不消化。”
旅行团的成员都很守时,十二点半中巴车准时到达,十几个团员陆陆续续上车,大家看到在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位皮肤黝黑的胖胖的男士,双手合十,不驻地点头,和每名登车的团员打招呼,包括小果和李先生的女儿。
中巴车启动,王领队开始向大家介绍这位男士,他叫阿良,是柬埔寨当地人,旅行团的当地导游,在柬埔寨学习过三年中文,去过中国,像阿良这样的导游在柬埔寨类似于中国的公务员,政府开工资,45岁退休后还有退休金。
阿良的中文说得的确不错,有点像广东普通话,几句见面的客套话过后,阿良开始和大家互动起来,教了大家几句柬语。“锁斯累”、“厉害”、“啊滚”,分别是你好、再见、谢谢的意思。
“如果大家觉得酒店房间的空调不好,需要维修,那请大家和酒店的维修人员说‘马上打架’。”
阿良的教学引起了大家的一阵嬉笑。阿良发给大家每人一顶棕榈叶草帽,每人一件印有吴哥图案的淡绿色体恤。
二十多分钟后,中巴车来到“女王宫”,阿良举起小旗子,召集大家在女王宫门口集合。
“我们即将参观的景点是女王宫,她是柬埔寨三大圣庙之一,是高棉石刻的最精华作品。”阿良讲起来滔滔不绝,对业务很熟悉。阿良介绍完毕后,带领大家沿着一条三米多宽的石质通道向内走去。
新华看着一堆堆的残垣断壁,有一种到了圆明园的感觉。
小果走了一段,走不动了,让新华抱着,新华抱起小果,此粒打着伞跟在后面。
当大家驻足欣赏红色砂岩上的曼妙雕刻时,突然听到“啊呀”一声,新华扭头一看,是龚大妈。
“脚被什么东西叮了,像打了一针胰岛素。”龚大妈告诉龚老伯。
龚老伯扶着龚大妈找了一块围绳外面的石头坐下,仔细检查龚大妈的脚踝,见已经鼓起了一个黄豆大小的红包。
“是被蚂蚁叮的,我这里有药水。”阿良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药水,味道像中国的风油精。
“谢谢,阿良。”龚老伯卷起龚大妈的裤腿,自己蹲在地上,将龚大妈的脚搭上自己的膝盖,将药水涂抹在红包上,反复揉搓。
“要是有紫草油就好了,怕飞机上不让带,我们也没有带来。”老虞说。
“是啊,那个效果会好多。”
“我孙子上次被蜂蛰了,就是抹那个,半天就好了。”
旁边的团员七嘴八舌地说。
“怎么样?痒还是疼?”龚老伯柔声细语地问。
“不疼也不痒,不碍事,”龚大妈柱起拐杖,“不要耽误大家。”
“要不要我背着您走?”新华搀起龚大妈的胳膊。
“不用了,我们慢慢走。”
新华和此粒跟在老人身后。
“真羡慕他们!”不知道此粒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魏翔超说。
自从此粒做了甲状腺肿瘤摘除手术后,心情一直不好,脖颈上留下的蚯蚓似的疤痕像一个随时都能引爆火药桶的引线。
手术当天,新华站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二十分钟后,主刀医生将一个密封袋递到新华手里,密封袋里是鲜血包裹着的那个肿瘤。
“这是我做过的体积最大的肿瘤,还好是良性的。”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新华将密封袋高高举起,对着太阳的光线长叹一声,“放点干辣椒和葱白,切成片能炒一盘下酒菜了。”
女王宫的规模不大,短短的护城河遗址围起了这个不大的寺庙,精美的石刻对于旅行团里的团员来说,仅仅感觉到雕工的精湛,图案的瑰丽,至于潜藏在里面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就不是团员们能感受得到的了。
从女王宫出来,第二个景点是“小吴哥”。
小吴哥耸立的尖塔顶部代表“天堂”,台阶陡而滑,风化严重,在安装扶手之前,人们只能手脚并用爬上去,让信徒在攀爬过程中体会通向天堂之路的艰辛。1973年,一名法国女游客失足跌落致死,她的丈夫在悲痛之余捐资在台阶一侧修建了扶手,避免悲剧重演。所以,这一侧阶梯也被称作“爱情阶梯”。
龚大伯和龚大妈望着陡峭的阶梯,没有丝毫要攀爬上去的想法。
“你给我照张照片吧!”龚大妈提议。
“好啊。”龚大伯拿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
龚大妈坐在台阶的一侧,理了一下前额和鬓角的银发,扶了扶眼镜,露出参团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病痛的折磨已经让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是一副“苦瓜脸”。
“把扶手也照上。”龚大妈对龚大伯说。
“好的。”龚大伯连拍几张,一一翻给龚大妈看,等待着龚大妈的点评。
“都挺好的。只是怪我这不中用的腿,不然我站着照更好看。”
“大伯,我来给你们拍张合影吧!”新华和此粒已经在老两口身边站了好久。
新华接过龚大伯手里的手机,将两位老人牵手而坐的美好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背景是小吴哥的廊柱、窗楣、基石、栏杆,还有“爱情阶梯”。
接下来几天的旅游,旅行团又游览了通王城、托玛农神庙、周萨神庙、茶胶寺、塔布笼寺。龚老伯和龚大妈每天都是走在旅行团的最后面,手总是紧紧地牵在一起,但从来没有耽误过集合时间。
行程的最后一天,导游的安排是游览市中心的姐妹庙。柬埔寨是一个宗教色彩十分浓厚的佛教国家,有着众多的寺庙,其中最灵验的寺庙就是暹粒的姐妹庙。
姐妹庙坐落在绿树丛中,门口有白色镶着金边的护栏,两尊金色的石狮护卫着庙宇。在红瓦屋顶上镶着金色浮雕图案,三角形的尖顶,造型精致,色彩艳丽。庙内供奉着姐妹二仙,虔诚的教徒来这里参拜,点燃香烛,献上荷花。门口金色的香炉内,插满了香火,烟雾缭绕。寺庙的一角有地雷受害的残疾人在弹奏柬埔寨民间音乐,以此维持生计。
进入姐妹庙要脱鞋进去,龚大妈腿脚不方便,便没有进去。姐妹庙门口高大的蝙蝠树下有一个木制长椅,龚大伯和龚大妈便坐在长椅上等待其他团员参拜出来。
一个骑摩托车的小贩举着十多根雪糕向龚大伯兜售,整齐排开的雪糕在小贩手里像是一个展开的扇面,五颜六色。
龚大伯问多少钱,小贩要3000瑞尔,折合人民币6元。龚大伯见小果站在不远处,问小果吃不吃,小果点点头。小果在湿热的东南亚国家咳嗽反而好了。
龚大伯买了两支,一支菠萝味的,给了小果,一支榴莲味的,给了龚大妈。
“小果,你要谢谢爷爷啊!”此粒赶忙说。
“谢谢爷爷。”小果很听话。
“不谢。”龚大伯说。
“爷爷,你不吃吗?”
“爷爷吃的。”
“那你和奶奶只有一支啊!”
“爷爷和奶奶从来都只买一支,奶奶吃一口,爷爷吃一口。”
小果呆呆地望着爷爷奶奶,菠萝雪糕的黄色汁水顺着下巴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新华和此粒看着龚大伯和龚大妈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榴莲雪糕,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把小果紧紧地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