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公子世无双
聚会的房间内,众人仿佛从定格的镜头中活了过来,当最初的震撼、惊诧消退,就剩下了一片称颂声。
关键是写的太好了,好到很多人都从这里面听出了超越诗外的含义。
这一首诗,就让诗会变了味道,倒好像是专门为了丰绅殷德而办的一样。
兰若盈盈走到丰绅殷德面前。
她恭敬一福,仰视着面前的少年,眼中透着真诚,语气有些颤抖的说道:“这局,丰公子胜了!”
她话里隐含的意思,似乎并不止这诗会的胜负。
一旁的王立夫不是蠢人,他也从这首诗中听出了许多其他意味。
此刻,他怅然若失的坐在矮几后面,眼神空洞。
哪怕就诗论诗,袁枚那首诗与丰绅殷德的《七律庐山》相比,韵、律、意也没有一样比得过,而超越诗外,则更是野草与巨树的差别。
丰绅淡然一笑,有些戏谑道:“那现在,依兰若姑娘看,我这软饭是吃得还是吃不得?”
兰若眨了眨妙目,露出些许茫然,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一副天下豪杰皆竖子的气势,这会怎么又变成了市井泼皮,无赖得令人发指!
难道这就是天生的大人物吗?举重若轻如斯?
虽然她很想说,若是丰公子愿意,这软饭吃一辈子都行,哪怕让她做小,那也是求之不得。
但该怎么做早已有人告诉她了,作为一个台前的傀儡,即便她聪慧、果决,却依旧没有选择,不得不按照别人为她划定好的路线走下去。
兰若看向丰绅的眼神中多了些歉意的味道,随即她转身走向中央,深吸了一口气,略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沉静道:“依照咱们诗会的规则,两个诗题各胜一局,丰公子与张公子依旧算是平手。”
说完,她观察着丰绅殷德的表情,却发现这少年甚至连脸上挂着的笑容都没有变化,云淡风轻得令人心悸。
完了,又是这副表情,她心中暗想,不在乎才是最可怕的,任凭你怎么挣扎,似乎在这个少年眼里,都无所谓。
无力感如同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她的心,明明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阳光少年,竟让她有一种面对洪荒巨兽的感觉。
这世上竟真有这样智计无双的人物吗?一次次化腐朽为神奇,这少年不似凡间客,倒像天上来。
作为女子,她此刻竟有一丝冲动,想要不顾一切的依偎到这少年怀中,任凭被少年的臂膀死死箍住,任凭野性的呼吸喷涌在她耳边、颈项,任凭把自己融进他的身体里,成为那火热洪流的一部分。
她觉得,或许这就是女子对男子倾慕到极致的想法吧,恨不能将自己变作那男子身上的一件衣衫、胸口那一块玉佩。
她痴痴的站在原地,久久不语,眼神有些迷离,面色泛起一丝红晕。
丰绅疑惑的看见兰若的异常,心道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奇怪,莫非在意淫?究竟谁家后生这么优秀,竟能让人家姑娘当众思春……
他没有再多想下去,而是轻咳一声,低声问道:“那这莳花馆也要一分为二不成?就算这莳花馆能分,兰若姑娘总不能将自己一分为二吧!”
这句话将兰若从思绪中拽了出来,她旋即就回复了理智,有些害羞的低下头,眨了眨眼睛,长出一口气,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那气定神闲的表情。
她语气无悲无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事件:“奴家未能料到这诗会竟是个胜负难分的结果,不能擅自作主,需出去片刻与家里大人商议出个章程来。
抱歉慢待诸君了,还请诸公子好好品鉴我们莳花馆的美酒、美味、美人……”
兰若话毕,盈盈一福,再直腰轻轻拍了拍手。
七八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衣衫轻薄的美人鱼贯而入。
依次坐到各位公子身边,素手斟酒、妙目含波,说话柔声曼语,一颦一笑都妥帖周到。
而兰若则快步离开房间,看起来心事重重。
房间内的这些女子虽都是人间绝色,但谁也没有动手动脚,甚至没人多看这些女子一眼。
气氛并没有因为这些女子的到来而柔和起来,反而更多了一丝针锋相对的味道。
“阿桂一党覆灭,空出的要害位置几十个,不能都让一家占了吧!”宝恩抬头看着上方的雕梁,若有所指般说道。
“宝恩,你这话说的,我可听说你们家的门坎都快被那些河道上的官踏破了,这些人怎么偏与你家如此交好呢?”德麟语气不善。
“这些事何必在此争执,前几天一封关东紧急军报直达御前,此事你们可知晓?”王立夫突然沉声问道。
刘镮之应声说道:“自然知道,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又哪来今日之会!”
“听闻圣上有撤换琳宁的意思,那盛京将军可不比别的,麾下几万八旗劲旅,还掌控着海西索伦兵,又是咱们皇族老家儿,不可不慎重!”宝恩说着,目光却瞥向丰绅殷德。
丰绅心中一凛,这些人怎么就关注上了盛京将军,别的位置他都可以不争,唯独这盛京将军不行。
随着关东商行的规模越来越大,又在杯犀湖那里发现了铁矿,后面还要建厂,想要掩人耳目就变得越来越难。
不把盛京将军换成自己人,只怕大业还没开始,就得被人连根拔起。
可眼下这些人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盛京将军那里,他再想浑水摸鱼只怕就难了。
反而还不能表现出他对此的关注,否则更加引人遐想,这些人,做糖不甜做醋酸,真要是不顾一切的横拦一道,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丰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的需要江南财阀势力的帮助,这恐怕也是和珅让他前来的真正目的。
只有将之拽上同一条船,这个政治联盟才有与皇亲勋贵清流报团的政治集团分庭抗礼的资本。
也只有这个体量,他才能在斗争中布下足够的疑阵,以掩盖盛京将军的易主。
现在,他的诚意已经通过那首《七律庐山》抛出去了,他不信这样的筹码撼不动江南利益集团的选择,除非,那些人能给出更高的价码。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江南势力此刻已成了左右局势的关键一子,到底落在哪边,就看一会兰若回来怎么说吧。
反正他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除了等待别无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