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西安奇遇
日子久了，我们开店有了经验逐渐熟悉起来，干的也得心应手。可是我惊奇地发现到店里吃饭的客人却越来越少，起初我还以为是蒋总统又要出巡全城戒严。早晨出去买菜时我看到街道上除了黑狗子，还有军队在巡查、站岗，遇见行人什么东西都要仔细搜查？连我买的米也要把手伸进去摸一摸，我回来向梅子说了街上的情况，他提醒我说：“反正这几天店里吃饭的人少，不用急着回来，你每天借买菜之机到西华门去转转，和那里的人多交流，只要是别人口中听来关于当前时局的话，不论真假对我们都有价值，别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西安？”
然而，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般，市场上的店铺有好几家都歇业，经打听商家断了进货的渠道只能关门，无形中又助涨了物价。我在市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米面油都涨了一倍多，太贵只买了点新鲜的蔬菜挑着。回来时故意绕道去了西华门，昔日里西安城政商云集最繁华的地方，如今街上行人稀少，却碰见的许多头戴礼帽身着黑衣的人，我佯装问路一靠近人家马上就亮出黑洞洞的枪口，毋庸置疑全是军统的便衣特务吓得我只能夺路而逃。
回到店里我惊魂未定，却见梅子和小明明在玩耍，我急忙说了街上的所见所闻。梅子立即断定：“估摸着西安最近有大事要发生，正如我哥所说…”
当天下午店里依旧没有客人，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夜幕降临我走出店门取下悬挂的灯笼，小心翼翼地拭去上面的灰尘又重新挂好。店里就要打烊了，我再一次回头看向周围，突然一名身着灰色的长衫，头戴金丝眼镜的人站在门外问：“老板，请问店里还有饭吗？”
我猛然间一惊，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客人，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安慰。我几乎是蹦过去，然后躬身说：“先生，有饭，请里边坐，想吃点啥？”
“看来你们是一家面馆，有什么拿手的面就来一碗？”来人看着食谱说。
“臊子面怎么样？面条筋道酸爽可口！”我说。
“好，好，那就尝尝你们的臊子面！小店打扫得很干净，不错！”来人扫视一周说。
我招呼梅子煮面，紧接着说：“先生，不瞒您说这几天不知何故？店里的客人一下子少了很多。我也很纳闷！”
来人扶了扶眼镜说：“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很快那个属于我们中华民族的大转折就要到了。”我非常吃惊这人竟然说出了我们的接头暗号。
我大喜过望急忙上前，说：“看来是自己的同志，请问您是…”
“嘘！一切尽在这杯茶。”来人端起茶水，惊觉地望向外面。这时梅子做好了饭，端出来。我使个眼色，她马上心领神会。
我赶紧关上店门，梅子也过来坐下。来人吃完面用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地图，并解释说：“这是钟楼，从西面出发穿过回民街到达桥梓口，有个店面很大的老马家牛羊肉泡馍馆，这是西安城里独占鳌头的饭馆。西安城里的名流政要经常光顾，店老板是自己人，第一次去必须讲暗号，接上头后就说买两斤上好的牛肉，遇到紧急情况了就多跑几趟，说店里客人多要再买点牛肉，但仅限于两斤。一定要记好，要在人最多的时候进去，这样才不会引起便衣特务的怀疑。有什么消息就会随牛肉包在一起带出来。我是3号情报员，这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活动经费。”来人说完掏出二十块大洋递给我们。
“能得到组织的信任，我深感荣幸，心情无比激动！我们保证坚决完成任务，不辜负组织的期望。”我信誓旦旦地说。
“这钱你们必须拿着，按我要求买来的肉，如果有价值（重要消息）我也会把肉包好带走。我的使命完成了，感谢二位的密切配合，感恩遇见你们！时间不早了，我得尽快离开了，再见！”来人说着起身就要走了。我得益于老傅的言传身教立即起身说：“等等，第一个冲出门外查看…”
来人走后，我坐下来同梅子商议接下来的具体安排，不知不觉中小明明在梅子的怀里睡着了，我们也各自休息了。
早晨起来，我照旧挑着担子到处去溜达一圈，街上一如往常。我却看到西华门警备司令部的军车拉着士兵进进出出，明显比以往频繁多了，我心中不免想到西安是不是要开战了？我回去后向梅子说了这些情况，她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安顿好店里的事情，我掐着时间点来到了桥梓口老马家泡馍店，正值中午的用餐高峰期，店里面顾客盈门熙熙攘攘，与我们经营的小饭馆有天壤之别。我直奔柜台对着伙计大喊：“给我来两斤上好的牛肉，切好打包带走。”
那个小伙计看也没看我一眼，说：“店里吃饭的人多，今儿没有现成的牛肉了。”我碰了一鼻子的灰，心想说好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我很纳闷，但心里还是不死心，接着说：“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要两斤上好的牛肉…”“你没听见吗？我正忙着呢？没时间听你在这里瞎掰扯，去去，去，到外面去，别影响店里的客人排队吃饭。”
“滚一边去，您要的牛肉早就准备好了，这边请！”我猛然回首，一个头戴白色回回帽的长胡子老者在我的身后喊道。
我随老者在后边的小间里拿到了一包牛肉，当我付钱时老者说：“初次见面我就不收您的钱了，权当交个真心朋友，来日方长。”
“这怎么能行呢？做生意讲究公平交易，我无功不受禄。”我急忙推辞说。
“年轻人，你有所不知我们回民做生意讲究先交朋友后做生意，若不交我这朋友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呀！”老者说。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告辞啦！”我拿着牛肉就要离开了。
“以后再来就说找老马买牛肉的。带话回去，最近风口很紧，机密不可泄露，一旦被发现千里追杀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听到老者说的话，惊恐地注视着周围。
出了店门我拎着牛肉一路小跑往回赶。忽然，迎面走来一群破衣烂衫的人，这些人原本是河南、关中一带来的逃难人，每日在北门的城墙根、门洞里歇息。但不知何故被军警驱赶才四散逃跑。我为了不被别人看出异常来，故意放慢了脚步走过去。
“占圈，等等我，是我，等等我…”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距我有点远看不清这人的面貌。然而想想自己身负特殊使命而来，最怕被熟人认出而坏了全盘布局。再看看我手中提的肉，自己都没看一眼更别说尝一口了，若是被这群难民碰上了，瞬间就没了。更何况对面还有持枪走来的军警，千万不能被人识破了，否则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为了万无一失，我一转身钻进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抄近道往回走。
回到店里我非常吃惊，就在我离开之时竟然有五个客人来吃饭，梅子忙前忙后顾不上照看孩子，独自坐在地上哭。我边安抚孩子边收拾店里杂乱的碗筷桌椅，梅子送饭出来看到那包牛肉，我点点头她立即明白放在柜子里锁起来。
送走了店里的几位客人，我心急如焚。3号情报员临走时未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我也不确定这包牛肉里面有没有所谓的重要消息，心里很好奇，于是对梅子说：“我们要不要打开确认一下？”
梅子用眼睛瞪着我说：“我们是党组织派来的，该知道的肯定会让我们知晓，不该知道的，我们决不擅自插手。这是组织的纪律，严守组织的机密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立即打消要偷窥的念头，赶紧将门口的灯笼换掉，坐等3号情报员现身。
又到了晚上关门的时候，我走出店门望向四周，街上行人稀少，一切如故。我取下灯笼再仔仔细细地擦一遍，心里唯恐灰尘遮挡了灯笼的颜色，而未能将有效的信息传递出去。家家户户都点上灯，准备睡觉了。我再次确认灯笼挂得准确无误，时间不早了又不得不关闭店门，但还不死心，最后的侥幸像雁一样将脖子伸长探出头，扫视一遍门外的大街。
关了店门，我和梅子都没去休息，孩子早在她怀里睡着了。因为没有等来3号情报员，我们心照不宣默契地干坐着，又不能说话担心听不到外面的敲门声，而误了大事。过了许久，夜深人静我能听到外面池塘里的蛙叫，太晚了梅子抱着孩子去睡了，我坐在凳子上靠着墙打起了瞌睡。梅子放下孩子，又拿个薄毯出来给我盖上，尽管她的动作很轻柔，但还是惊醒了我，忙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事睡吧，夜里凉，我给你拿条毛毯盖上别染了风寒。”梅子说。
我打起精神挺身坐起来，心里还坚守着无论如何也要把消息送走，以免误事。看到梅子在我的对面也坐下来，说：“你去睡吧！这里有我守着，你要照看孩子，明天店里还要正常营业。”
梅子起身说：“那就有劳你啦！我们身负特殊使命而来，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能掉链子？”我挥挥手让她赶紧离开，她却深情地望着我，不愿离去。我猛地站起身推搡着让她去休息，她却顺势拉着我的胳膊，扑在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我能真切感到她额头的秀发正幻化成一缕缕情丝，穿透我的身体。此时无声胜有声，谁也没有说话。在这段相依相伴的日子里，这是我们最深情的告白，一个女人最想拥有的博大胸怀。
突然，梅子一把推开我，头也不回地跑了。她留给我的旖旎激情，让我魂牵梦萦心潮澎湃，回味无穷。
“咚，咚，咚…”不知不觉中我也裹着毛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我猛然抬起头，窗户外面还是漆黑一团，显然天还没亮。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敲门？我咳嗽了两下，马上没了声音。我不敢贸然去开门，而是轻轻地靠近门低声问：“谁呀？这么晚了还来敲门？明儿再来吧！”
“是我，三号，咱们见过面。”我急忙打开门放他进来。
“东西，东西呢？”“在这别急！”我从柜子里拿出交给他，来人三下五除二便打开了那包牛肉，然后在一根牛棒骨里找出一个小纸条，看过后欣喜若狂，说：“太好啦！西北军已经在骊山控制了老蒋，接下来就要看国共两党如何和平化解这场兵变危机？这么重要的消息，我明天就出城送回延安。我走后，你们有消息直接送到城墙根老张理发的地方。记好了老张是三十多年的理发匠，别人理发也就两三把剃刀，他理发的地方墙上必然挂着一排剃刀，非常显眼，若是看不出来就一个一个数，至少有十多把，全是年代久远古董一样的剃刀。这次的接头暗号变成：机密一旦泄露，千里追杀。”
“请您放心，我们定当竭尽全力完成任务。”我说。
“我这几天一直在骊山蹲守，军警查得非常严，你出门一定要多加小心，慎之又慎！这包牛肉我带走一半，另一半留给你们。如若感觉哪里不对头，关了店逃命去吧！我发现你们这里的街坊邻里都很可疑。我若遭遇不测，请将剩下的钱交给组织，切记保密，不论是何处境都要死守组织的秘密？”来人说完急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