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西安接头
我们一直等到夜深人静依然不见老梅现身，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孩子太饿等不及了就先吃，随后梅子领了孩子先去休息了。我们闲坐的时候，老傅把这段时间收集的各类报纸、书籍全部拿出来让我看，刊登着很多国共两党的重要消息，在当时绝对是“机密”，并叮嘱我日后一定要藏好，千万别让军警搜了去，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突然，外面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老傅并没有急于去开门，而是指挥我赶紧收拾好报纸，随即高喊：“谁呀？这么晚了还来敲门早都打烊了。”“是我，老梅，赶快开门！”随即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老傅打开门，老梅闪身立即走了进来。老傅走出去蹲在门前佯装系鞋带，实则是观察着梅先生来的路上有没有被人盯梢，周围有没有敌人的暗探。少顷，老傅更换了门前悬挂的灯笼，关好门走进来点点头，我们才放下警惕拉了凳子让座。
“好久没有根据地的消息了，我猜到最近会有人来，但万万没想到是你来了，简直太好啦！”梅先生对我一往情深地说。
梅子哄孩子睡了，闻声过来热饭菜，插话说：“哥，还有我呢？怎么就你一人，我嫂子呢？”
“今儿全是意外的惊喜，梅子也来了，这几天城里的风声很紧，你嫂子就是想来我也不让她来。大伙都过来坐下，我有重要的事情安排。当前国共两党的事态发展到了大转折的关键时期，据可靠消息西北军的张学良、杨虎城、李虎臣等爱国将领，准备在西安逼迫老蒋放弃“攘外必先安内”的错误国策，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这次行动不管采取何种手段必将引起轩然大波，根据我以往对蒋介石的了解，他顽固不化未必会同意，最终将会演变为兵谏，局面若是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事关中华民族的危亡存续，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老傅明天就返回延安，向党中央报告这一重要的消息，想尽一切办法响应西安事变，竭尽所能促成国共合作。”老梅说话间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竹筒郑重地交给老傅。
“怎么光顾着说话了，赶紧吃吧，饭菜都凉了！”梅子端了饭菜招呼大伙吃饭。
梅先生拿起筷子又放下，说：“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延安来的傅团长，因负伤养病才来的西安，是名副其实的抗日英雄，更是你们学习的榜样。这位女同志是照金游击队的李梅，因照顾傅团长才一起到了西安。”这一刻，我们都心照不宣，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为了革命工作他们付出的太多太多…
“傅团长走后，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俩，开店照常营业，不能让附近的军警看出异常来。每日注意收集情报，跟我党的地下交通员接头，随时随刻向外传递一切有效情报。”梅先生说完，我顿时傻眼了，我只是个吆骡子的脚户，哪做过开饭馆的营生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刘师傅，有困难吗？有什么要求全提出来？”梅先生意味深长地对我说。
“我，我，我没…”梅子看到我面露赧色，吞吞吐吐说不出来，立即插话：“没问题，我保证饭馆明天正常营业，就我俩人手很紧张，还要上街采买食材…”
“这就行了吗？梅子来做饭，小刘帮衬着点，多担待！今天就安排这些事情，往后我可能会更忙没时间来看你们，凡事相互商量，共同面对，那才像一家人吗？”梅先生高兴地说。
梅子顿时羞红了脸，说：“我们的关系还没到哪一步呢？谁知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
“多向老傅学习，他俩就是榜样。我们都是革命时期志同道合的战友，革命的友谊牢不可破，不是亲情却胜似亲情，我们的共同目标是为全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而不懈奋斗。接下来老傅给他们好好交接一下，务必详细周全记录清楚，你俩要好好学习，不懂的地方马上请教，将来可要独当一面哟！时间很晚了，我要走啦！”梅先生起身，老傅赶紧去开门。他先走到门外向周围张望了一阵子，走回来招招手，梅先生才走出去。我们怕惊动了街坊邻居，只能待在屋内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大街上。
梅先生走后，我们又开始忙活开了。原本以为只是走走亲戚，没想到实际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老傅交代：南院门买米面，湘子庙街买菜，街口往里第三家的肉顶好，斤两足…
对于老傅这样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人，为了革命事业竟然能放下身段，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相比之下出身贫穷的我又有什么理由做不了或做不好这一切？那一夜我们忙到很晚才休息。
早晨天刚麻麻亮，老傅就喊我起来，说：“这会儿时间还早出不了城，我领你跑一趟菜市场。”
我还没睡醒不解其意，问：“不就是回延安了吗？看把你高兴得像打了鸡血似的？”没想到老傅丝毫不在意反而神秘地说：“昨晚，梅先生带给我们的消息，让我不知说什么好？兴奋得一夜无眠。红军在抗日前线一直顾虑重重不敢东渡黄河，担心国民党军队切断我军的后勤补给线，使我军腹背受敌。若是西安兵谏成功，达成国共合作，红军就可放开手脚集结重兵与日寇作战，中国抗战的胜利为时不远了。”
我没上过前线，老傅的精确分析让我很受益，一有时间就看书读报全身心地投入新的学习中，仅凭这一点让我更加坚定地走下去。在南院门，老傅领着我一家挨一家买齐了米、面、油、菜等食材，回来的路上他将剩下的二十几块大洋全部交给我，本想推辞他却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开店的周转资金，也是本金。不管将来剩下多少都要一分不少地交给组织，这是我党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仅有一点经费，非常珍贵。”我无话可说，只能收下暂且替组织保管。老傅还偷偷地告诉我，一回到延安就申请和李梅结婚，并祝愿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回到店里时，梅子做好了早饭，李梅也收拾好了行李。吃早饭时，店里陆续来了客人，为了不声张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老傅他们从后门悄悄地走了。我们带来的那头毛驴也随同去了延安，服务革命。
第一天接手饭馆营业，我们不熟悉做饭的流程，准备不足，等到客人吃饭时手忙脚乱的，梅子一直在里间忙活着，我边看孩子边招呼客人。我按照老傅的交代，每天更换了门前悬挂的灯笼。来店里吃饭的人很杂，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我尽管低头哈腰赔着笑脸，但有些人就是不买账，故意刁难。有时也能碰到一些和善的人，难免攀谈几句，还能打听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一天，我正在店里打扫卫生。突然，几个背枪的军警闯了进来，我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说话时语无伦次，引起了军警的注意。因为这几天只要有蒋总统的出巡行程，警备司令部就全城戒严，满大街都是“黑狗子（军警）”搞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然而人最怕什么偏就来什么？
原本来吃饭的黑狗子却无缘无故地盘问起我来，为首的长官问：“你是干什么的？老实交代！”
“我是店里的伙计，请问长官吃点什么？”我自知失态赶紧补话。
“先不说吃饭的事，我看你很面生，以前怎么没见过你？”那长官说。
“店老板家里有事没来，我是临时找来替人家看店干活的。”
各位长官要吃要喝只管说，我们不要钱全当孝敬你们！”梅子听到外面的动静急忙走出来帮我解围。只见一群黑狗子色眯眯地盯着梅子看，不过紧张的气氛马上就缓和了。
“他是你的什么人？”领头的长官问。
“我孩子他爹，不然我一个女人家能撑起这么大的店面吗？明明叫爹！”
“爹！”随着明明的一声叫，这帮黑狗子马上笑开了。领头的长官说：“兄弟们都来坐下，今天就好好吃一顿！”这帮人还真是来混吃混喝的，要了好多肉食店里都没有。最后每人吃了碗面，显然不尽兴，梅子灵机一动拿出两块钱说：“各位长官，今儿真是对不住，小店只经营面食，没让各位吃好，这几块钱拿去给大伙买酒喝。”
“还是这小娘们儿懂事，往后我们会常来的。”临走时冷不丁在梅子的脸上摸一把，我气得就要冲上去拼命，被梅子一把扯住。
待这帮黑狗子走远了，梅子说：“你今天是怎么了？既失态又冲动，我们在这里的日子还很长，得罪了他们往后这店如何开下去？凡是以大局为重，折财免灾，花钱买平安。”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深刻汲取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