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西安接头
早晨起来,旅店前庭聚集了许多人等着吃饭,看样子都是赶早进城的。我急忙向店家打听:“老掌柜,今儿这是怎么了?人人都着急忙慌地赶路呢?”
“客官看来你是刚到这里,可能还不知道。听说远在南京的蒋介石莅临西安,督促西北军全面剿共,这几天进出西安城查的特别严。大伙儿赶早不赶晚,都想早点进城好办事。”店家说。
我急忙把这个消息告诉梅子,她听后马上说:“看来我们此行的任务很繁杂,赶快去结账,早饭不吃了,等到了西安再好好吃一顿。”
我应声走出去结账,梅子领了孩子走向门口等我。我结了帐顺便买了一包点心路上吃,我牵来毛驴扶他们母子骑上。小明明肚子饿嚷嚷着要吃的,梅子先分几块点心给我,剩下的才给明明吃。
我马不停蹄地向西安进发,晌午时分到达玉祥门,烈日当空照,我一路小跑早就汗流浃背了,但进城的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城门口检查的官兵好像故意使坏拖延时间。我万般无奈只能跟着排队,并提醒说:“梅子,抱好孩子坐稳了,不论官兵做何检查也不要下来?”
城门处没有检查出异常,顺利入城,轻车熟路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梅老板的小饭馆。我扶梅子下驴,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我们总算到家了,到舅家吃饭去。”
“到家了,到家了!”小明明兴奋地喊着。
当我们进入饭馆,却不承想这里早已更换了新主人,是我不认识的一对男女。眼前的情景令我们非常失望,顿感尴尬,但又不敢冒冒失失地上前询问,店里有几个客人正在吃饭,以免暴露我们此行的目的。我先稳住梅子坐下来,然后哄孩子说:“明明乖,我们吃过饭再去找舅家。”
店家很热情地过来招呼:“夫妻二人请问吃点啥?先喝碗凉茶,本店有关中的臊子面、油泼面、裤带面…”
“就来两碗油泼面,快点做,我们有急事!”我打断店家的絮叨。
一路走来,我真是渴了大口地喝着茶,等待店家上面。“娘,不是说到舅舅家了吗?怎么不见他出来呀?”“嘘!小孩子不能乱讲话,等他忙完了就会出来的。”梅子慌乱之下急忙用手去捂孩子的嘴,引得周围的人齐刷刷看向我们。
我心里顿时慌了神,如芒刺背。梅子或许是看出我的不安,急忙说:“孩子他爹去看看我们的面做好了吗?孩子饿了!”我忙起身去看,店家从后厨露出头说:“请稍等,马上就好!”并为我们新添了茶水。
不一会儿,两碗面做好,我们照例要个小碗给孩子挑些面。看着梅子和孩子在吃面,我却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出了这个门,偌大的西安城我真不知该上哪儿去找梅先生?这个饭馆是唯一能找到梅先生的线索。小孩吃饭慢,我们耐心等他吃完,直到店里的最后一个客人走出去。我起身去付钱,店家笑呵呵地说:“冒昧地问一句您是从外地来的?要到哪里去?”
“唉!不瞒您说,这年头到处都在打仗,家里实在太苦太穷就带着媳妇出来投奔亲戚来了。谁知我们扑空了?”我试探性地问道。
“敢问您投奔的亲戚是谁?在哪里?”店家不厌其烦地问。
我这才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店家来,此人头大脖子粗,身形富态,虽说是个开饭馆的,但衣衫整洁言语风雅,拿眼一瞧非富即贵,凭我多年在外闯荡的江湖经验,怎么看也不像个开饭馆的?我的知觉马上警惕起来,心想这人莫非是敌人潜伏的特务,于是回道:“唉!说了也是白费口舌,你又认识,我也不知他具体在什么地方?只能满城去碰碰运气。”
我赶紧付钱准备走人,店家推辞不要却说:“兄弟,你说的这是啥话?若是找不到亲戚?连累着老婆孩子同你一起流浪受罪吗?这钱我不能收,您自个留着以后用吧!”我心想今儿还真遇上好人了。
这时从里间走出来一个婆姨,我猜想应该是店家的老婆。绕过我径直走到梅子的面前问:“幺妹呀!若是没个好去处就先在我这里落脚,等找见人了再走也不迟。孩子这么小跟着你们流落街头,我们于心不忍呀!”
“这西安城里还是好人多,太感谢你们啦!不过,我们的去留还得征求孩子他爹的意见。”其实梅子听到这女人操着四川口音分外亲切,心里早已有了主意却故意看着我说。
只见那婆姨不再理会我们而是拿出一些糖果,逗着小明明玩,并唱起了动听的儿歌。
“一只螃蟹八呀八只脚,嘿!两个大夹夹,嘿!六个小脚脚,夹也夹得紧噻,扯又扯不脱,你往洞洞儿走,我捡个棒棒儿夺,夺得你壳壳痒噻,看你啷个说…”
小孩子看到有糖吃高兴极了,在地上到处乱跑。我急忙过去看孩子,梅子却同那婆姨摆起了龙门阵,说:“你是哪个地方的?怎么会唱我家乡的儿歌哟?这可了不得呀!”
“你说吗?除了四川遂宁还能是哪个地方的?小时候常常在涪江边上抓螃蟹。我说你俩呀还真会装,明明是来找梅先生的却不敢明说嘛!实话告诉你们受梅先生之托专门在此等候根据地的同志。”
“这年月兵荒马乱的,特务横行我们也得提防呀!再说了出门在外大家的脸上又没写字,让我怎么分辨好人与坏人?”
“一听就知是我们泼辣的川妹子哟!真会说话,让人没法反驳呀!我早听梅先生说过,你不是一直还单着吗?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孩子他爹来,真是厉害哟!”
“这个不能讲,保密,以后你就明白了。”这两个女人在我们两个大老爷们面前,说说笑笑中就接上话了,顿时整个饭馆充满了愉悦的欢笑声。
“老傅呀,今天就早点打烊,我们来了重要的客人。”这时那个店家走过来深情地握着我的手说:“我是傅维舟,以后就把这里当家住下,有什么需要只管支应?”
我急忙说:“给你们添麻烦了,还望多多担待!”
“您太客气了,都是革命的同志,自己人又何必如此见外?”
“走,我们一起去收拾东西,晚上就住这里。”我们将驴牵到后院喂上草料,卸下带来的东西。老傅马上动手拾掇起鸡鸭来,说:“别看这西安城很大,国民党政府处处设卡封锁,物价飞涨,能吃到乡下的鸡鸭实属不易呀,难得你们带来弥足珍贵。晚上我将梅先生一家也请来,尝尝鲜!”
“那简直太好了,我也不虚此行。”
“看来你也同梅先生很熟悉,真是遇上同道中人了!以后多个帮手好办事。快给我说说根据地那边同志们的情况,好不好?”
于是,我边干活边讲根据地的所见所闻。
老傅听后激动地说:“我日思夜想,有朝一日能回到咱的革命根据地,投身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奔赴抗日前线杀敌报国。”他虽说年长于我,但对革命事业的忠诚和满腔热情让我望尘莫及。
后院有间放杂物的房间,腾出来让我和梅子暂住,房间虽不大但足以栖身。我心里倒也安逸,干革命工作处处有同志们接应,不用四处奔波风餐露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艰难凶险,心中不免沾沾自喜。
我和老傅将鸡鸭肉洗净、剁好,下锅卤煮,梅子和那婆姨还在择菜、剥蒜,显然是为晚上接待梅先生一家人做准备。店铺早都关了门,屋外已华灯璀璨,老傅闲来无事坐在凳子上悠闲地吸烟。我急忙催促说:“老傅,什么时候去请梅先生?”
老傅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指了指外面。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再次催道:“家家户户都点灯了,再不去请就要错过晚饭时间了!”
“你是不是有私事,想急着见到未来的大舅哥呀?放心吧!梅先生一向很大度开明,你们的事他绝不会刻意为难,更何况你们结的是革命伴侣。”老傅不但歪曲了我真正意图,而且绕起了花花肠子。我急得直跺脚,赶紧解释说:“我们只是结伴而行,还没有那个呢?”
老傅马上站起来说:“看来我是真误解你了,初来乍到我没有来得及给你讲这里的情况,这段时间西安城里来了大人物,每天都有军警上街四处巡查,一旦被发现端倪,无一幸免入狱,只要是被捕的人很难活着从军警的监狱里走出来。看似繁华的西安,实则处处充斥着暗无天日的白色恐怖,让我都要憋出病了,时时刻刻都想着逃离这里奔赴前线,真刀真枪地跟日本鬼子痛痛快快地干一仗。你可要记好我们这里的接头暗号,有事在外面挂红灯笼,无事就挂白灯笼。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接头,千万别上街去找,那样风险太大。”
我听过他这一番详说,茅塞顿开长见识了,于是好奇地问:“那梅先生又怎么能收到你发出的信号?如何确定是我们来了呢?”
“你看看那灯笼四面都画有不同的图案,哪一面朝外就代表当前的情况?松是平安,梅是危险,兰是敌人…”我认真地听着,并默默地记在心里。突然又意识到老傅对我讲这些干什么?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