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惊雷潜生
“梁王、梁王意欲何为……”
寝殿内的黄纱帘幔后面，一只着白色汗衫及腿袜的稚嫩少年，手中拎着一件衣裳，哆嗦发问。
在他身侧，几个太监有些惊讶失措，但仍然向大步而入的萧砚跪倒下去。
这面色惨白，浑身都有些颤栗的稚嫩少年，便是这紫微城的主人、大唐帝国的天子李柷了。
他现今刚刚十四岁，身形很是消瘦，站在身形肥胖魁梧的“朱温”跟前，仿若只是一个小玩具。
姬如雪沉默无言，垂下眉去。
虽然经过方才一路的所见所闻，她对眼前的这副场景，依然有些错愕。
萧砚高高昂着脑袋，却是不理李柷，而是趾高气昂的吩咐左右四个太监：“给皇帝更衣，本王要带他夜游东都。”
“遵命。”所有太监都起身，向小皇帝围去。
李柷惶恐不安的向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朕、朕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梁王可以不带朕去吗……”
太监们顿住脚步，回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萧砚。
不料梁王却只是面露凶光，冷哼一声。
几个太监遂不再迟疑，将小皇帝围住，继而抓住他的胳膊，开始向他身上套衣裳。
玄净天讶然的捂了捂嘴，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事实上，待萧砚面露凶光后，李柷便怯懦的不敢再反抗了。他身上发着抖，任凭几个太监随意摆弄。
萧砚在原地来回踱步，面露不耐：“快些！”
玄净天有些不忍小皇帝的可怜模样，出声劝道：“时间还来得及……”
“在晚些，可就来不及了。”，姬如雪低声冷静分析：“方才那太监，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纵使把他杀了，但或许也会有人盯着咱们。”
玄净天好看的眉毛骤然紧了起来。
而那几个太监，则在萧砚的催促下飞快的给李柷套好了一身出行便服。
但与此同时，殿外却有一道阴柔的声音由远而近响起。
“梁王殿下深夜入宫，怎也没让人告知咱家一声。咱家早些将圣上收拾妥当，也好不耽误殿下的时辰不是……”
殿内的几个太监，便忽的一愣。继而在萧砚阴沉的神色中，将李柷护在身后。
为首的一个年长太监，装着胆子结结巴巴道：“圣上还有靴子未穿，请、请殿下稍等。”
姬如雪柳眉一蹙，就欲上前。
但她只听得萧砚轻声一叹。
“真是好胆。”
年长太监没听清，但已被被“朱温”的气势吓得脸色惨白。
“老奴……”
但他只觉眼前一花，萧砚的身形便瞬间化为残影，突脸而至。
下一刻，殿内便响起了几道低声惨叫。
看着那些太监的尸体，李柷浑身抖如筛糠，声音中带着哭腔：“梁王是欲弑君乎？”
萧砚来不及多解释，将怀中的一张布帛塞到李柷手中，继而拾起一双靴子，匆忙给他套上。
“陛下勿忧，臣非是那朱贼，而是奉裴仆射之令，入宫营救陛下的。”
看着那被吸了个半干的几具尸体，姬如雪抿着嘴唇稍稍沉默，但只是依然护在萧砚身后。
她已然有些笃定，这萧中郎修的不是什么正派功法。
但二女只看见李柷的小脸顿时煞白，手中抓着布帛却看都不看，连连向后缩。
“裴仆射是欲害朕乎！梁王待朕如子，朕又能逃到哪去！”
姬如雪愕然转头，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萧砚神色肃然。
他能从李柷的眼中看出来，这小子就是单纯不敢。
一瞬间，他便突然知道当日裴枢为何要他对天子“晓之大义”了。
冷笑一声，他却懒得再说，一手拎起李柷，将他夹在腋下，向外大步出去。
李柷被吓到欲哭无泪，还欲大喊大叫，却被萧砚一手点了哑穴。
姬如雪二女只觉荒唐，跟在身后，推开殿门。
只见外间，跟来的二十余甲士严阵以待，将一批衣着古怪的人拦在殿外。
说他们衣着古怪，是因为他们身着的衣裳，不似太监服饰，却又不似普通的玄冥教装束。
那几抹夜色中的血红身影，形似鬼魅。
若是猜的不错，应当是朱温留在宫内的密侍了。
那为首之人白面无须，腰间胀鼓鼓的。举止间倒颇为阴柔——有些像阉人。
他看着萧砚夹着李柷出来，眉毛挑了挑，却依然恭敬行礼。
“殿下这是想带着圣上，去……”
萧砚却并不客气，直直向外走去。
“本王携皇帝夜游，你有异议？”
那人明显感觉到了些许压力，下意识的就想侧身让开。
但不知为何，他却依然壮着胆子，定定的挡在原地。虽然腰背躬了下去，但脑袋却稍稍抬着，虚掩着眼睛望着萧砚。
“圣上出游，一应仪仗还未准备妥当…”
这狗贼在拖延时间！
姬如雪心跳开始加快，她悄悄看着萧砚的后背，拳头捏紧，已经准备随时与他一同行动。
“汝是何意？”
还是先前那个甲士，他抽出佩刀，上前了一步，站在萧砚身旁。
那阉人身后的十余侍从有些犹豫，畏缩间还是不敢抽刀与他对峙。
那阉人却丝毫不惧，他嘴角勾起，冷冷一笑：“这位将军，平日倒未曾见到过……”
一时之间，局势骤然变得有些剑拔虏张。
“呵呵呵……”
场内之中，唯有萧砚长声大笑。
那粗犷的嗓音，且那副豪放却又有些变态的模样，让那阉人眼角直跳。
姬如雪与玄净天亦被吓了一跳，她们只见萧砚将小皇帝交给他身旁的那名甲士。继而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另一个甲士的腰中，缓缓抽出了一柄横刀。
“不知殿下是想？”
阉人向后退了一步，神情间闪过一丝慌乱。
萧砚将横刀竖起，饶有兴致的在刀锋间仔细打量，同时轻轻出声：
“你不觉得——你的话，实在太多了些吗。”
那阉人从萧砚的声音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的手亦是不着痕迹的向腰摸去。
“殿下的意思，老奴不是很明……”
“噗嗤。”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抹寒光便迅如雷电，瞬间穿透了他的咽喉，继而直直的从后颈透刺过去。
萧砚满脸的横肉间尽是狠戾：“你的声音，本王很不喜欢。”
这突如其来的一刀，闪瞎了众人的眼，待十余侍从以极快的速度抽出刀时，便听得萧砚的声音已经大声响起。
“老段！”
甲士当中，一矮胖身影应了一声，然后身形化为闪电，轻盈脚步掀起了一阵呛人的尘烟。
亦是同时，所有甲士纷纷暴起。
二十余灯笼在落地的瞬间，那阉人所带的侍从，就已经被斩杀殆尽。
姬如雪与玄净天心下同时一惊。
那矮胖身影，一息之间竟连杀了五人！
可谓是快如闪电，迅捷如风！
起码都是天位高手……
不过她们也是瞬间冷静下来，这萧中郎身上的秘密远非看起来那般简单，她们已然习惯。但刚欲询问萧砚下一步的打算，便听得一条条命令从他的口中发布出去。
“老段，你负责扫清前边路障，若遇阻碍，定斩不赦。”
“老梁，你与大眼、老佘谨防身后，若有尾巴，皆斩。”
“其他人，与我一同保护天子离开宫城！”
将横刀上的血迹在阉人的衣服上擦干，萧砚神色沉静，一道道任务有条不絮的开始分派出去。
众人全无异议，皆一同拱手：“遵令。”
有人想去抬起步辇，萧砚抬手阻止：“这东西不能用了，耽误的时间太多，此时必然已经有人去了梁王府——这张脸亦是用不到多久。我们必须得加快速度，骑马出城。”
所有人再无其他异议，那称为老段的人点点头，一个疾步跳跃，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小皇帝已然被吓傻，此刻本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浑身打着冷颤。
姬如雪紧随在萧砚身后，急急发问：“我们该做什么？”
萧砚从步辇下方，抽出了一柄横刀一柄长剑，外加一张玄净天所用的短弓，分别递给她们。
他的脸上依然沉静。
“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