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宫城之间
“踏踏踏。”
清脆的马蹄声在深夜的街巷间响起,待近了,便得得的连成一片。
马上的着甲骑士皆手持猎猎火把,护在一方八人肩抬的步辇周围,顾目之间,都满是跋扈姿态。
步辇两侧,都有甲士手持明亮灯笼,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
在这之后,则是有旗手捧着幡、旌旗随行,道路两侧悬挂着的灯笼映出了微光,照在上面,正好看见上头书有的“梁”字。
这队伍的人数已然上百,行走在天街正道中央,却是不管不顾,直直向北而去。眼见就要登上天津桥,跨过洛水。
夜雾当中,终于急急的奔来一伙顶盔掼甲的都门禁军,领先的队头还未走近,便远远的戟指喝骂。
“来者何人!胆敢夜闯宵禁,冲撞皇城,当不知死罪吗?”
今夜浓云掩盖残月,月光黯淡无比。这队头其实也不大看得清这队人是谁,但作为巡城禁军,他有这个底气不鸟任何人!
“瞎了你的狗眼!梁王大驾在此,焉不知死字如何写乎?”
万万没想到来者的气焰比他还高,队头勃然大怒,正想领人将这队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马拿下,待听到后面,后背寒毛就霎时竖起。
他心底里先是惊恐,其后才是些许怀疑。
宵禁刚开,梁王便要出游?
他与身后的手下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过后,才硬着头皮上前,拱手客气道:“皇城所在,属下不敢大意,还望梁王能现身一见。”
但下一刻,薄雾之后,有一骑便跋扈的冲撞过来,还未等队头躲闪,一道马鞭就抽到了他的脸上。
夜间寒冷,队头的心更冷,这一鞭抽的他险些破口大骂。
在他身后的一伙五十人禁军,纷纷抽出腰刀。
“放肆!”
来骑怒瞪双眼。
在他身后的队伍,此时也已近前,队头大着胆子翘首望去,果然在步辇上面见到一个侧躺着的紫衣壮汉。且在这壮汉身旁,还有两个曼妙女子贴身服侍。
他的一腔怒火顿时化成全身冷汗,莫名的寒意瞬间笼盖全身,使得他马上向旁侧让开,重重的拜倒下去,颤声道:“属下参见梁王殿下!”
后面的禁军士卒惊讶万分,队伍里响起一阵骚乱,但也以极快的速度向两侧让开,跪倒在道路两边。
步辇上的壮汉大笑一声,直起身来。他一手搂着身旁的女子,一边向队头出声劝慰:“你倒是恪尽职守,不过本王欣赏。来人,看赏!”
嗓音有些粗犷豪放,身形也甚为相似。队头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梁王,只在校场阅军时远远看见过,此时心里已经不敢猜测,只能纳头便拜。
“此乃属下之责,不敢接赏。”
但步辇周围的骑士马上就劈头盖脸的洒下一把铜钱,怒骂:“殿下赏你,安敢不受?”
妈的,真跋扈啊。
队头不敢不应,撅起屁股在那捡赏钱。
梁王队伍则不再理他们,继续向前,自桥上跨过了洛水,抵达皇城端门外。
宫门马上打开,拥着梁王座驾进入。
这伙禁军远远的看着那队火龙次第入了皇城,心里都满是羡慕。
若为梁王侍,才真不枉此生!
————
洛阳皇宫,又称作紫微城,始筑于隋大业元年。
据史册记载,当时所征民工总计一百七十万,比当年秦筑阿房宫都还要整整多出了一百万人。
这般庞大的民夫,修出来的皇城规模,自然是无与伦比的。占地所用面积,达六千三百亩,据《河南志·卷三·隋城阙古迹》记载:“城周匝两重,延袤三十余里,高三十七尺,六十日成。”
这般规模的皇城,仅用六十日筑成,其间所耗费的血汗,真不可想象。
梁王的车架自端门进入,便再从位于中轴线上的应天门进去,而后,则依次是乾阳殿、贞观殿、徽猷殿。
大队的骑马侍从,皆留在了应天门外,仅有二十余持着灯笼的甲士,护着步辇绕过乾阳殿,去往天子居住的贞观殿所在。
皇宫里,已经有人挑着灯笼迎了出来。
步辇之上,姬如雪正襟危坐。一张好看的瓜子脸间,几缕发丝散落了下来,垂在红的滴血似的耳垂边。
今夜她着了件藕色纱衫,身下则是素色连衫长裙,浅浅的露了些许如雪如酥的胸脯,腰间的同色腰带将腰儿束得纤纤一握,更衬得酥胸丰挺。
萧砚的大手就搂在她的腰间,侧脸望去,正好看见姬如雪双颊间的晕红。
清秀绝丽,也不过如此了。
他倒没想到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女,居然也如此有料。
走眼了、走眼了。
他将手从姬如雪的纤腰上抽出来,转换了个姿势。
搂住了旁边玄净天的细腰。
将腿搭在姬如雪的大腿上,姿势完全舒服后,他才以粗犷的嗓音出声:“皇帝在哪儿,本王今日无事,进宫看看他。”
十来个迎出来的侍卫与太监先是一愣,继而单膝跪地:“不知殿下今日要来,圣上现下已经就寝。”
“将他叫起来,本王要带他夜游。”
“遵命。”
众侍卫毫不犹豫,起身就在前面领路。
萧砚挥了挥手,八人抬的步辇便跟了上去。
姬如雪柳眉蹙起,心下有些吃惊。
唐室羸弱,竟已至如此局面。
随行甲士亦是沉默,默默无言的跟在步辇周围,待到贞观殿之外,便分守了各处紧要之地。
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领着数位宫人,急急的迎了出来。待望见有些肥胖的“朱温”被人搀扶着走下步辇后,便远远的下跪大拜,将屁股撅的老高,尖声高呼。
“不知殿下亲至,奴婢未能远迎,请殿下恕罪!”
“罢了,皇帝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本王。”
萧砚做出一副兴致不错的样子,腆着肚子从太监的身边大步迈过去。
姬如雪与玄净天作为他随身携带的宠女,自然是跟在了两边。
太监抬起头,匆忙将外间甲士的面容身形一扫而过。继而,他便弯着腰跟在后头,眼睛盯着地面,低眉顺眼的回声:“圣上适才睡着,此时应当还在更衣。”
走在他身前的萧砚却好似充耳不闻,迈步走上玉石台阶。
老太监一愣,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询问:“殿下前日下令,说这两日要带圣上去滑州巡游,怎的今日……”
萧砚脚步一顿。
老太监抬起头,一双老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但萧砚连身都未转过来,老太监只是看见他挥了挥手。
原本侯在殿前的一个甲士霎时上前,不由分说的便打脱老太监的宫帽,在后者愕然的神情中,一把揪住他灰白的头发,向后边拖去。
“殿下之意,岂是你这狗奴婢胆敢揣测的?”
老太监疼得尖声呼叫:“来人!来人!此人不……”
甲士腰间的长刀瞬间出鞘,快刀在这阉人的颈间一抹,那扰人的尖锐声音便瞬间止歇了。
几个还未反应过来的宫人被吓得立即跪倒下去,磕头如捣蒜。不过三两下,额头就已磕得鲜血迸溅!
“几时了?”
萧砚不管不顾,直直走向殿门,却在推开殿门之前,停步侧头询问。
姬如雪一愣,继而轻轻回声:“即至亥时五刻。”
萧砚点点头,大手将殿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