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色之辈
萧砚撑开木伞，抬步走下了湿漉漉的台阶。
马车旁，已有一名衣着精炼的小厮举伞站着，他远远望见有人过来，却并未上前搭话。
萧砚面不改色，持着伞询问道：“可是柳相门下管事？”
“怎的这般久？”
小厮答非所问，言语间有些不满。
萧砚笑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了半吊钱，上前揣到了小厮的袖中。
“府中新迁了宅子，有些忙碌，管事勿怪。”
颠了颠袖子，小厮的脸色才稍稍好转，他侧过身子，让开了上车的通道。
“柳相要见你，快些吧。”
登上了马车，再将帘子放下，萧砚脸上的笑意敛去，转为了淡漠。
是柳璨在试他？
奇怪、奇怪。
“呵……”
随着一声轻笑，马车缓缓隐入了雨雾中。
却无人看到，阴暗如夜色的瓦梁顶上，有一纤细身影紧紧跟了上去。
…………
凤翔，幻音坊。
时值白日，殿内却已点起了宫灯，熏香缭绕其间，却是好不明亮。
妙成天、梵音天、玄净天几女侍立在殿内两侧，垂着头沉默不语。
“裴枢等人当真死了？”
在屏风后边，还有纱幔重重，隔绝殿首上的一卧榻。此时，榻上侧躺有一身姿婀娜的盛装仕女。
听见屏风后传出声音，几位圣姬便一同应道：“奴婢等人亲眼所见，确实死了。”
“……”
重重纱幔后的人影直起了身子，她微微蹙眉，问道：“天子呢？”
“已被朱贼重新掳回洛阳。”
“如此说来，是裴仆射身边那萧砚暗投了朱温，再设出这一计来……”纱幔后的仕女冷笑一声：“朱温好手段，他本可径直杀了裴枢等人的。”
“禀女帝，那夜动乱后，洛阳唐臣便被朱贼借机除尽，经此之后，朝上便皆为朱贼之人。”
女帝嗤笑了一声，似是觉得有些可笑。
她捧起了一旁的幼猫，手拿一枚苹果逗弄着。
“那萧砚倒是有城府，能潜在裴枢身边知晓一应计划，是有一番心机。怎么说，探到他的情报了吗？姬如雪现在何处？”
下边的梵音天躬身回道：“据洛阳的姐妹回报，这萧砚平素并无多大爱好，行事也毫无规律。唯独有一点可知，此人常流连于教坊内，理应是一好色之辈。”
“好色？”女帝语气中有些揶揄，道：“好色最是弱点……需知我幻音坊最不缺的，便是美人。”
下边的梵音天继续应道：“并不能得知姬如雪的消息，我们的人暂时没机会靠近那萧砚，故无法判断姬如雪的情况，不过……”
她顿了顿，抬头瞟了眼屏风，继而迟疑出声：“玄净天直言那萧砚可能不会伤害姬如雪。”
“哦？”女帝蹙起眉，唤道：“玄净天，你来说。”
“是。”玄净天站了出去，犹豫了下，出声道：“奴婢以为，那萧中郎……”
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对，她又改口道：“那萧砚行事，虽是反复无常，又看似投靠了朱温。但从我与雪儿和他相处几日来看，此人应当是有底线之人……”
在她身旁的梵音天翻了个白眼，似有些无语。
另一边的妙成天有些担忧，不停的抬眼看向屏风后边。
好在女帝只是一笑，然后询问道：“何以见得？”
“奴婢不敢妄断，但有一点能以看出。当日我们发现裴枢等人被残杀过后，那萧砚却并未在当时对我们有所动作，反而在言语间似想保下我们不被朱贼知晓……”
“单凭这一点，你就认为他有那子虚乌有的底线？”女帝有些失笑，继而声音转为不悦：“你在洛阳这几日，是被此人迷了心窍？”
“奴婢不敢。”玄净天有些慌乱，单膝跪地下去，道：“奴婢只是凭感觉认为，那萧砚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蠢！”梵音天打断了她，鄙夷道：“他不伤你们，不过是图你和姬如雪的身子罢了。方才都说了此人好色，你当真以为此等卖主求荣之辈能有什么好心？”
纱幔后的女帝并未出声，显然也是如此认为。
玄净天欲要反驳，却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一时沉默。
梵音天轻哼了一声，向女帝建议道：“既已知道此人弱点，奴婢认为可以遣一貌美的姐妹入洛阳，扮作那教坊花魁。不但能择机救出姬如雪，也能摸清那萧砚的底细。”
轻轻抚着怀中的幼猫，女帝略略颔首：“此计可行。”
但此时，一直未出声的妙成天却突然道：“女帝，奴婢认为，玄净天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梵音天闻言有些不满，她向来有些自傲，不大看得上妙成天几女。
她语气有些不快：“你也认为那萧砚是有底线之人？”
妙成天没回她，而是继续向屏风后出声：“除了方才玄净天说的那一点之外，奴婢还发现有一点比较可疑。”
“你说说。”女帝似有些疲倦了，语气中没什么兴致。
“在营救天子那夜与之前，奴婢等人皆和那萧砚的人交过手。从其中能明显看出那些人配合娴熟、行事缜密，并非是简易之辈。且他们之中，还不乏有武功不凡的高手，那种人，纵使是在幻音坊内，恐怕也只有女帝您能胜及……”
妙成天语速很平稳，听起来要更让人信服一些。
“这种高手，不可能是无名无姓之辈，在面对那萧砚时，所露出的态度却不似假扮。据奴婢观察，是真有几分恭敬或者敬佩在其间的，而非简单的上下级关系——奴婢认为，那萧砚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才方能让这些人甘愿为他出力。”
女帝来了兴致，她将幼猫放在了一旁，从卧榻上起身道：“继续说。”
“那萧砚保玄净天二女，可能是有馋她们美貌之意在其中。但我们何不想想还有另一种可能呢？”
妙成天瞥了眼有些皱眉的梵音天，出声道：“那萧砚若是想结识岐王，不正好可以利用玄净天她们——”
“胡说八道！”梵音天冷笑一声：“若想结识岐王，只管和裴枢等人带着天子来岐地即可，何以做到此步？”
妙成天低下了头：“我也是猜测，不敢妄断。”
梵音天嗤笑一声，立即回头道：“女帝……”
但只见重重纱幔被拉开，屏风之后走出了一高挑的人影来。
此人云鬓高耸，鬓上簪着凤冠，身披一件宫缎缕金红裳，露出了一截白腻的粉颈。
她体态婀娜，该丰腴的地方丰腴，却不失身段，有着恰到好处的曲线。
但比之更诱人的，是那面绝艳的脸庞，以及那双让人不敢直视的凤眸。
殿内众女立即下跪。
“参见女帝——”
“妙成天、玄净天，本宫命你二人遣入洛阳，好好探探那萧砚的底细。”
女帝的凤眸俯视她们。
“本宫要看看，这好色之辈，所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